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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恃强羞说病来旺妇倚势霸成亲概括「论王熙凤的辣」

鸳鸯出了角门,脸上还红红的,心内突突地,真是意料之外的事。她想,这件事也太不一般了,如果说出来,通奸的罪名,可就是要命的事情啊,很可能还会连累别人。反正与自己又没关系,于是,她决定不向任何人说起。她回去只向贾母汇报了传话的事情,大家就休息了。从此以后,她晚上就不大到园子里去了。后来,她又想,园子里都是女孩子,还闹出这样奇怪的事情,更何况别的地方呢,因此她连其他的地方也轻易不大走动了。她的这种推测是很有道理的啊。


原来,司棋从小就和她姑表兄弟在一处吃住一起玩游戏,小时候,就像过家家似地发誓要结为夫妻。现在年纪都大了,都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多情,互相爱慕的感情也就更强烈了。司棋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旧情重燃,但只能眉目传情,没办法有更多的行动。他们又都担心双方父母不答应,就想办法买通了园子里老婆子们留着门,今天趁着过生日混乱,好好地见个面。他两个互相赠送信物,拉着手海誓山盟,都感觉到幸福、甜蜜到了极点。


谁知道,美好的见面让鸳鸯无疑给搅了,表弟赶紧从树林和花丛穿过去,从角门出去了。司棋一夜没睡着,又后悔又担心。第二天见了鸳鸯,她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很过意不去。因为心怀鬼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苦熬苦捱的两天,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她才算放下心来。这天晚上,忽然有个老婆子来悄悄地告诉她:“你兄弟竟然逃走了,三四天没回家。现在正派人四处找他呢。”司棋听了,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地想:“就算是闹出事儿来,也该死在一处。他枉做了个男人,自己先就跑了,可见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其实,不一定这样的,很多时候是因为年轻不知道怎么办好,才被吓跑的。她这又加了一层气,身体可就不行了,第二天就躺在床上病了。


鸳鸯听说那边无缘无故地跑了一个小男仆,园子里司棋又病重,正要挪到外边去,就猜到这两个人是被吓坏了,因此自己反倒过意不去了。她假装来探望司棋,支出别人去,马上站起来发誓说:“如果我告诉一个人,现在立刻就死了!你只管放心养病,别白白糟踏了自己的小命儿。”司棋一把拉住她,哭着说:“我的姐姐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从来不拿我当外人对待,我也不敢怠慢了你。现在我虽然走错了一步,你如果真的不告诉一个人,你就和我的亲娘一样。从今天开始,我活一天就是你给我一天,我的病好了以后,给你立个长生牌位,我天天烧香礼拜。我死了以后,变驴变狗都要报答你。俗语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过两三年,咱们都是要离这里的。俗语又说,‘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如果以后咱们遇见了,那时我又怎么报你的恩情啊。”她一边说,一边哭。这一席话反把鸳鸯说得心酸了,也哭起来了。她点头说:“正是这话。我又不是管事的人,我何苦去败坏你的声名。况且这事我自己也不好开口对别人说。你就放心吧。养好了身体,可要安分守己了,再不许胡作非为了。”司棋在枕上不住地点着头。


鸳鸯又安慰了她一番,才告辞出来。她知道贾琏不在家中,又想到这两天熙凤身体不舒服,就顺路来探望她。鸳鸯刚到堂屋里,只见平儿从里间屋出来。见了她来,平儿忙上来轻声地笑着说:“才吃了一口饭睡了午睡,你先到这屋里坐一会儿吧。”鸳鸯就和她到了东边屋里来。小丫环马上倒了茶来。鸳鸯轻声地问:“你奶奶这两天身体怎么样?我看她懒懒的。”平儿看看屋里没别人,就叹口气说:“她这样懒懒的也不是一天了,一个月前就这样了。这几天受了劳累,又受了些闲气,把这毛病又勾起来了。这两天比原来还多了些毛病,所以支持不住,就让大家看出来了。”


鸳鸯忙说:“既然这样,怎么不早请大夫来诊治呢?”平儿叹口气说:“我的姐姐,你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吗。别说请大夫来吃药了,我看不过去,问了一声身上觉得怎么样,她就生了气,反说我诅咒她了。就是这样,她天天还是查这问那,自己不肯想开些,先好好地养好身体。”熙凤为什么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病了?怕丢了权力?估计,应该主要是怕丢人,因为她得的是妇科病,这在过去是很丢人的。鸳鸯说:“虽然这样,还是应该请大夫来看看是什么病,也都好放心啊。”平儿说:“我的姐姐,说起病来,据我看也不是什么小毛病。”鸳鸯忙问:“是什么病呢?”平儿往前凑了一凑,趴在耳朵边说:“只从上个月来了月经,这一个月竟然沥沥淅淅地没有止住。这难道不是大病吗?”鸳鸯惊讶地说:“嗳哟!找你这么一说,这可不成了血山崩了。”“血山崩”,那血可就流得太多了,属于非常严重的妇科病了。平儿忙“呸”地啐了一口,又轻声地说:“你是个女孩儿,怎么说这样的话来诅咒人呢。”听到不吉利的话,人们习惯往地上“呸呸呸”地啐三口,就说可以消灾驱邪。鸳鸯不禁红了脸,也轻声地说:“我确实也不知什么是血山崩。你倒忘了吗,我姐姐就是得这病死了的。我也不知是什么病,后来也听见妈细说了说,才明白了一点儿。”平儿笑着说:“我真是忘了,你是该知道的。”


两人正说话,一个小丫环进来对平儿说:“刚才朱大娘又来了。我们告诉她奶奶才休息了,她就去了太太那里了。”平儿听了,点点头。鸳鸯问:“哪一个朱大娘?”平儿说:“就是那个媒婆朱嫂子。因为有什么孙大人家来向咱们求亲,所以她天天死缠烂打。”话还没说完,一个小丫环跑进来说:“二爷进来了。”这时,贾琏已走到了堂屋门,嘴里还叫着平儿。平儿答应着刚想迎出去,贾琏已找这间屋来了。到了门前,他看见鸳鸯坐在炕上,就停住脚步,笑着说:“鸳鸯姐姐,你这样尊贵的人,怎么到我们这低贱的地方来了。”拍马屁,必然有想法啊。鸳鸯还是坐着,笑着说:“我来向爷和奶奶请安问好,你们偏偏又不在家的不在家,睡觉的睡觉。”贾琏笑着说:“姐姐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伺候老太太,我还没看望你去,哪里还敢劳动你来看我们。真是巧得很,我刚要找姐姐去。因为穿着这袍子热,想先来换了夹袍子再过去,不想老天可怜我,姐姐先在这里等我了。”他一边说,一边在椅子上坐下。


鸳鸯就问:“有什么事吗?”贾琏先笑笑,才说话:“有一件事,我给忘了,姐姐可能还记得。去年老太太生日,曾经有一个外边来的和尚来孝敬一个蜡油冻的佛手,因为老太太喜欢,就马上拿过来摆着了。前天老太太生日,我看古董帐上还有这一笔,却不知道这东西放到哪里了。古董仓库的人也请示我两次了,等我问准了好写清楚。所以我问姐姐,现在老太太还摆着呢,还是交到谁手里去了呢?”蜡油冻,就是黄色的蜜蜡冻石。冻石,一种名贵的石头。鸳鸯回答说:“老太太摆了几天厌烦了,就给了你们奶奶。我连日子还记得,还是我派老王媳妇送来的。你忘了,可以问你们奶奶和平儿。”平儿正拿衣服,听见这样说,忙出来说:“是交过来了,在楼上放着呢。奶奶已经派人去说过给了这屋里了,他们糊涂了,没给记上,又来罗索这些没用的事。”贾琏笑着说:“既然给了你奶奶,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瞒着我藏起来了。”平儿不高兴地说:“奶奶告诉二爷,二爷还要送人,奶奶不肯,好容易留下的。到现在自己忘了,反倒说我们藏起来了。那难道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玩意儿吗。比它强十倍的东西也没藏起来过,怎么会喜欢那不值钱的了!”贾琏笑着低头想了想,拍着手说:“我现在也糊涂了!丢三落四,惹人抱怨了。”鸳鸯笑着说:“这也不能怪你。事情太多,人又杂乱,你再喝上两杯酒,哪里记得清楚呢。”她一面说,一面站起来要走。


贾琏忙也跟着站起来说:“好姐姐,再坐一坐,兄弟还有事求你呢。”他接着又骂小丫环:“怎么不沏好茶来!快拿干净盖碗,把昨天刚送来的新茶沏一杯来。”他又对鸳鸯说:“这两天老太太的千秋,把准备的几千两银子都花了。几处房租、地税都要在九月才曾拿到,现在青黄不接了。明天又要给南安府送礼,又要镇北娘娘的重阳节礼物,还有几家红白事的礼,至少还需要三二千两银子,一时没处筹措了。俗语说,‘求人不如求己’。没办法了,只好请姐姐暂时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物品偷着运出一箱子来,去押上千多两银子对付过去。用不了半年的时间,我就赎回来了,绝对不会让姐姐担责任的。”鸳鸯笑着说:“还亏你想出这办法来。”贾琏继续奉承她:“不是我说谎,除了姐姐,倒是也还有管着上千两银子的,只是他们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胆量。我如果对他们一说,就把他们吓坏了。所以我‘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这段高帽还没说完,贾母那边的一个小丫环急急忙忙来找鸳鸯,鸳鸯就赶紧回去了。“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意思:宁可向有胆识的人求一次,也不会向没胆识的人再三求告。


贾琏见她走了,就回来看熙凤。其实,熙凤早醒了,听他向鸳鸯借东西去当,自己不好答话,所以躺在那里没动。她听到鸳鸯走了,贾琏进来,就问:“她到底答应了没有?”贾琏笑着说:“虽然没明确答应,但也差不多,最好你晚上再和她说一说,就肯定成功了。”熙凤说:“我不管这事。现在说得好听,等有了钱,你就把我丢在脖子后边了,谁去和你去背这个债啊。如果老太太知道了,我这几年的脸面就都丢了。”,她这话可是留下活口了,贾琏赶紧笑着说:“好人啊,你如果说成功了,我一定好好地感谢你,怎么样?”熙凤笑着说:“你说,谢我什么?”贾琏笑了:“你说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平儿在一旁笑着说:“奶奶倒不要什么谢的。昨天正说,要做一件什么事,恰好少一二百银子,不如等你借来了,奶奶拿一二百银子,那不就两全其美了。”她还真不愧是熙凤一手带出来的。熙凤笑着说:“幸亏提醒了我,那就这样吧。”贾琏笑着说“你们也太狠了。你们现在别说一千两的借当,就是要三五千现银,也难不倒你们的。我不向你们借也就算了。不过就是麻烦你说一句话,还要个回扣,这是太不够意思了。”熙凤听了,马上转身坐起来:“我就是有三五万,也不是赚的你的。现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背地里都在嚼舌头说我黑下了许多的钱,就差你来说了,真是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啊。我们王家哪里来的钱,都是你们贾家赚的?别叫我恶心了。你们看着你家什么石崇、邓通的?把我王家的地上的砖缝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的呢。说出来的话也不怕臊!这是有证据的:把太太和我的嫁妆拿出来细细看看,比一比你们的,哪一样是配不上你们的。”石崇是晋代大富翁,邓通是汉朝的大富翁。


贾琏赶忙使劲儿笑着说:“说句玩笑话就急了。要使一二百两银子值什么,多的没有,这还有,先拿进来,你使了再说,怎么样?”熙凤撇撇嘴说:“我又不是马上要死了,等着衔口垫背,忙什么的。”衔口垫背,是古代一种丧事的风俗,给死人口里含上珠、玉或米,死尸褥子底下放上钱。贾琏摇头说:“何苦呢,这也犯不着发火啊。”熙凤又笑了起来,说,“不是我着急,你说的话太伤人的心。我想着后天是尤二姐的周年,到底应该给她上个坟、烧张纸,也算不白做一场姐妹。她虽然没留下一男半女的,也要‘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才对啊。”她这话说得太动情了,把贾琏说得没了话,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全,我都给忘了。如果明天拿到了钱,你随便使多少都行。”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大致意思:做事要周全,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这时,旺儿媳妇走进来。熙凤问她:“成了没有?”旺儿媳妇着急地说:“谁知道不中用啊。我看奶奶作主了就能成的。”贾琏就问:“又是什么事?”熙凤说:“不是什么大事。旺儿有个小子,今年十七岁了,还没娶女人,想求太太屋里的彩霞,不知太太心里怎么想的,就没有办成。前天太太见彩霞大了,又多病多灾的,因此开恩放她出来了,让她老子娘随便做主找个女婿。旺儿媳妇来求我。我想他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一说自然后成的,谁知道竟然不中用。”贾琏随口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比彩霞好的多着呢。”旺儿媳妇陪着笑说:“爷虽然这么说,连他家还看不起我们,别人就更看不起我们了。好容易相准一个媳妇,我以为求爷奶奶的恩典,肯定能行的。奶奶又说她一定会答应的,我就托人去说媒,谁知道白讨了没趣。彩霞那孩子倒是不错,我试探了一下她的心意,她倒没什么说的,只是她老子和娘两个老东西心态高了。”是啊,你们说一定会成功的,现在失败了,你们看着办吧。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彩霞的爹娘就不看看旺儿是谁的人?


熙凤没着急说话,只看着贾琏怎么办。贾琏心中有事,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事儿,但想到旺儿媳妇是熙凤出嫁时带过来的人,旺儿平时也是得力干将,就说:“你放心去吧,我明天派两个有面子的人去做媒,直接带着聘礼去,就说是我的意思。他如果不答应,就叫他来见我。”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啊。旺儿媳妇看看熙凤,熙凤努努嘴。旺儿媳妇明白了意思,赶紧去给贾琏磕头谢恩。贾琏忙说:“你只给你姑娘磕头就行了。我虽然说了这样行,还是要你姑娘派个人把她娘叫过来,和她好好说说才好啊。虽然他们肯定会答应的,但事情不能办得太霸道了。”先礼后兵嘛。熙凤马上说:“连你都这样操心了,我难道会袖手旁观吗。旺儿家你听着,说给你男人,外边所有的帐,全都要赶在今年年底收进来,少一个钱我也不答应的。我的名声不好,再放一年,别人都要生吃了我呢。”旺儿媳妇笑着说:“奶奶也太胆小了。谁敢议论奶奶啊?说句公道话,还是收回来好,我们还省些事,少得罪人。”熙凤冷笑着说:“我也是白费了一片苦心啊。我难道还等钱干什么吗,不过为的是平时的花费得太多,进项太少了。我和你姑爷一个月的生活费,再加上四个丫头的,通共才一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三五天的开支呢。如果不是我东挪西借的,早不知道住到什么破窑里去了。现在呢,我反倒落了一个放高利贷的无赖的名声。既然这样,我就把钱收回来。我比谁不会花钱,咱们以后就坐着花,花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这不例子,前天老太太过生日,太太急了两个月,想不出弄钱的办法来,还是我提了一句,后楼上有四五箱子不重要的大铜锡用品,拿出去弄了三百银子,才把太太的遮羞礼儿糊弄过去了。你们知道的,那一个金自鸣钟卖了五百六十两银子。没有半个月,大事小事倒有十来件,白填在里头了。现在外边资金也紧张了,不知是谁的主意,开始盯上老太太了。我看再过一年,各人都要卖自己礼服了,那可就好了!”你听,她顺便还敲打了贾琏一下。旺儿媳妇赶紧奉承说:“哪一位太太、奶奶的礼服卖了不够过一辈子的,只是不肯卖吧。”哪有这么贵的衣服?难道是金缕玉衣?熙凤接着说:“不是我说没能耐的话,要像这样,我可做不了的。昨晚上忽然作了一个梦,说来也可笑,梦见一个人,虽然面善,却又不知道姓名,来找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娘娘派他来要一百匹锦缎。我问他是哪一位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咱们家的娘娘。我就不肯给他,他就上来夺。正夺着,就醒了。”旺儿媳妇笑着说:“这都是因为奶奶的白天太操心受累,晚上就梦到宫里的事情了。”


话还没说完,有人禀报:“夏太府派一个小内监来传话。”贾琏听了,立刻皱起了眉头:“又是什么话,一年来他们也叨登得够了。”熙凤说:“你藏起来,等我见他,如果是小事就算了,如果是大事,我自有办法应付他。”贾琏马上躲到内套间里去。熙凤让人带进小太监来,让他坐下喝茶,然后问有什么事。那小太监说:“夏爷爷看上了一处房子,还少二百两银子,派我来问问,有现成银子暂借一二百两,过一两天就送过来。”借钱的都是这样保证,说一两天就还回来,谁知道这“一两天”是按天上的时间算的,一般等于人间的一两年啊。熙凤马上笑了:“什么送过来,有的是银子,只管先拿去用。改天等我们急用了,再去借也是一样的。”小太监又说:“夏爷爷还说了,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下,自然一齐都送过来。”熙凤仍然笑着说:“你夏爷爷好小气,这样的小事也值得放在心上。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如果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多少了。只怕没有,如果有了,只管拿去。”她马上叫旺儿媳妇:“出去不管从哪里先支二百两来。”旺儿媳妇马上、明白了,笑着说:“我刚才就是因为没办法了,才到奶奶这里来支的。”熙凤说:“你们只会到里边来要钱,叫你们外边去弄钱就不行了。”有钱有势的人上门要钱,那可不能当乞丐接待,人家向你要,那时瞧得起你,所以你态度必须好,必须像你欠他的钱一样谦恭才行啊。当然,能像熙凤这样,巧妙地诉一下苦,哭一哭穷,那是最好的。


她又叫平儿:“把我那两个金项圈拿出去,暂且押四百两银子。”平儿答应了,去了半天,果然拿了一个锦盒子来,里面用两个锦袱子包着。打开看,一个项圈是金累丝攒珠的,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一个点翠嵌宝石的。这两个东西和皇宫中的都不相上下。让人拿出去,果然换回了四百两银子来。看来,熙凤对当铺的行情很熟悉啊。她让人给小太监包起了一半,那一半让人给了旺儿媳妇,让她去置办中秋节的用品。那小太监告辞要走,熙凤马上叫人替他拿着银子,一直送出大门去。贾琏也钻出来了,笑着说:“这些讨债鬼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昨天周太监来,张口就是一千两。我答应得稍微慢了些,他就不高兴了。将来好钱的地方还少不了,现在能发个二三百万两的横财就好了。”说着话,平儿伺候着熙凤洗了脸,换好衣服,去贾母那里伺候晚饭了。


贾琏出来,刚到外书房,忽然看见林之孝走过来。贾琏就问他有什么事。林之孝说:“刚才听说雨村降职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贾琏说:“真不真的,他那官儿也不一定能保长久。将来有事,只怕会连累咱们,还是疏远着他好啊。”林之孝点头说:“说得太对了,只是一时很难疏远。现在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时常来往,这谁不知道啊。”贾琏说:“只要不和他谋事,也不就没什么关系了。你再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为了什么。”林之孝答应了,却不起身,坐在下面椅子上,还说些闲话。


说起家道艰难,他趁势又说:“人口太多了。不如请示老太太、老爷,把这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一来他们有了自己的营生,二则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粮生活费。还有,里头的姑娘也太多。俗语说,‘一时比不得一时’,现在说不得过去的做法了,大家都得委屈些,该用八个的用六个,该用四个的就用两个。如果各房里都算起来,一年也可以省下很多生活费呢。再说,里头的女孩子们有一半都太大了,也该许配人的许配人。结了婚,不就有生养下孩子了吗。”贾琏点头说:“我也这样想着,只是老爷才回家来,多少大事还没禀报,哪里会商量这件事情。前天媒婆来求亲,太太还说老爷刚回家,每天欢天喜地骨肉完聚,忽然就提起这事,恐怕老爷又伤心,所以先不让提这事情。”林之孝说:“这也是正理,还是太太想得周到。”


贾琏忽然说:“对了,提起这话我想起了一件事来。我们旺儿的小子想娶太太房里的彩霞。他家昨天来求我,我想不管谁去说一声就行了。现在有谁闲着,派个人去说一声,就说是我的话。”林之孝听了,只是答应着,过了半天,才笑着说:“依我说,二爷还是别管这件事。旺儿的那小儿子虽然年轻,在外头喝酒赌钱,什么坏事都做。虽然说都是奴才,但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彩霞那孩子这几年我虽然没见,听说长得越来越好,何必白白糟蹋这么好一个人呢。”贾琏忙问:“他小儿子真的只会喝酒,不成人的?”林之孝冷笑着说:“不知是喝酒赌钱,在外头无恶不作。我们看他是奶奶的人,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贾琏生气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既然这样,哪里还能给他老婆,先打他一顿,再去问他老爹、老娘。”林之孝笑着说:“何必这么着急呢。等他再惹事儿了,我们肯定来汇报。今天先饶了他吧。”贾琏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林之孝就走了。


晚上,熙凤叫来彩霞娘说媒。彩霞娘本来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见熙凤亲自和她说,感觉特别有面子,就只好又满口答应了。熙凤见了贾琏,就问去说了没有,贾琏说:“我本来是要说的,打听着他小儿子很不成人,就没去说。如果真的不成人,先管教他两日案,再给他老婆也不晚。”熙凤马上就追着问:“你听见谁说他不成人的?”贾琏也不好说是谁,只好应付着说:“反正就是家里的人,还能有谁。” 熙凤干笑着说:“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是奴才呢。我刚才已经和她娘说了,她娘已经欢天喜地答应了,难道再叫进她来不要了吗?”贾琏赶紧投降:“既你说了,又何必再退呢,明天告诉他老子好好管着他就行了。”过去,别说是一个丫环了,就算是自己女儿的幸福也不一定放在心上啊。不管是一般人,皇帝都是这样。过去,皇帝经常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需要拉拢少数民族首领,这在历史上被称为“和亲”,这些女孩也常常地被当做民族英雄看待。可是,有没有人想过,这些女孩嫁到一个万里之外的陌生环境中,内心是多么凄凉、痛苦呢。


再说彩霞,前天回了家,等着父母给自己选女婿,虽然和贾环有旧情,但还没有正式确认。她见旺儿老来求亲,早也听说旺儿的儿子酗酒赌博,而且长相丑陋,一点本事没有,心里当然非常苦恼了。她担心旺儿仗着熙凤的势力,把自己要了去,那一辈子的幸福可就全完了。她心里火烧火燎的,到晚上就让她妹妹小霞来找赵姨娘,问问情况。赵姨娘很喜欢彩霞,巴不得让她跟着贾环,那自己也有个帮手啊,没想到王夫人又把她放了出去。她就教着贾环去求王夫人,可是贾环害羞,不好开口,再加上他也不大在意彩霞,觉得不过就是个丫环嘛,她走了自然还有别人,所以就拖着不去。赵姨娘实在舍不得,又见她妹妹来问,就先去求贾政。贾政却说:“忙什么呢,等他们再念一二年的书也不晚。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给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耽误了读书,所以再等一二年。”赵姨娘着急地说:“宝玉已有了两年了,老爷还不知道吗?”贾政忙问:“是谁给的?”赵姨娘正要说话,就听外边“吧嗒”一声响,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有人在偷听吗?


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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