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儿,那马大官人就来了,带了几个随从,还带了些枣儿。
有钱人家事儿就是多,钱多怕贼记,出门带保镖,这命可金贵着呢。
走到家前,出来接待人的是叔祖父,噢,叔祖父叫仲孙铭,那马官人先是抱了抱拳,礼貌意思了一下,然后对着叔祖父说:“铭兄,我是前些日子叨扰过你兄弟俩的马方为,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叔祖父笑着答道:“官人哪里话,这才小几天的事儿,不说事不事的,就凭官人你那英迈的长相,就能让永生难忘了”
那马方为听到后,眼眉舒展,对于叔祖父的话明显感到很受用,但还是客气的说道:“铭兄说笑了,不敢当不敢当”
“铭兄,不知宏爷可在?我想当面谢谢他,当然还有些事想拜托您二位呢。”
叔祖父也是伸出了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应声笑答道:“来来来,瞅我这脑子,哪能让官人在门口站着,里边请,里边请,我大哥在里头侯着呢”
随后叔祖父带着那马方为进了屋来,至于那几个随从,就搁门口站着,给我家当会门神。
爷爷在屋里坐着,背对着门,搁那弄茶叶呢,那茶杯早就没了原先的模样,茶垢在茶杯沿上积了一片,显得特有年代感,爷爷也老是说人穷茶不穷,饿死不渴死。个中道理,爱喝茶的人懂,我不懂。
叔祖父带着那马官人进来房子,脚步声的不齐让爷爷转过身来,看到来人,爷爷缓缓起身,对着那马官人说道:“原来是马大官人啊,来来来,这边坐。”
爷爷自个坐回了那茶台对面,然后示意叔祖父也坐下。
爷爷笑着说:“马官人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兄弟俩吗?”
马方为略显激动地答道:“对对对,没错,宏爷您上次说的那个方法可真是神了,我夫妻俩照做后,第二天就在那破庙那边找到了我孩儿的尸身,只是这孩子的身体特怪异,所以还拿不定主意,想让两位随我一去,给我出出法子。”
爷爷站起身来,答道:“官人客气了,您那礼我俩兄弟可不能白收,应该的,你看能不能先在外面等等我们,我俩收拾一下这就和你过去”
就这样前后交流都没有十分钟,两户就搞定了交谈,爷爷和叔祖父分别拿上了家伙,爷爷带了糯米粒和一些铜粉,叔祖父带了一些画符,和一柄桃木剑。看这架势还颇有道士出山的风味。
就这样爷爷和叔祖父跟马方为来到了他家宅子,不得不说这宅子是真大,爷爷看了马上便感慨了起来,叔祖父也不免有些咋舌,有钱人就是能造。
马方为的儿子尸体放在了他家后院的一个池子,显然这池子是拿来放鱼的,临时被征用了,池子里有福尔马林,味道不假,能保存尸体不腐。
爷爷和叔祖父走上前去看那尸体,只见尸体不大,却满身长泡,有些穿了的泡囊还流着脓液,不免让人觉得恶心。
尸体额头发黑,双脚指头发黑,手掌食指发黑,这是典型的失阳之状。
爷爷和叔祖父有了对策,便让那马方为叫那些下人下去,留下他和他老婆。
爷爷先是对着尸体撒上了一些糯米,让糯米充填脓包,再在脓包上挥上一层淡淡的铜粉,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尸体马上停止流脓,那些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十分奇怪,怪异感让那马方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老婆更是腿软蹲了下去。
马方为问到:“宏爷这是?这伤口这么就这样慢慢好了还能?”
爷爷指了指手上的铜粉笑道:“这是我们水鬼独有的秘方,用铜粉和一些其他的成分组成,能让这些伤口短暂的愈合起来。”
马方为看是秘方,也没多问,知道这是一些行业行规,不会去触及。
伤口愈合完毕后,叔祖父用带来的桃木剑在那孩子的眉间一点,那尸体眉间流起了血来。
这可把马方为夫妻俩惹急了,连忙问:“铭兄这是做什么,孩子的尸身可不能毁坏啊。”
爷爷在一旁拉住他俩,说:“官人不必担忧,这只是简单的做法事,把你孩儿额头上的阴血放出来,以便他转世投胎,你放心看着便可。”
这时那马方为的妻子瞅到尸体额头流出来的血液是黑色的,便忍不住说道:“那个,宏爷,这孩子的额头的血液怎么是黑色的呢?”
爷爷耐心的回答道:“这是阳气被挤压取出,阴气攻额所造成的黑血堆积,血液循环不出,又受水的浸泡产生的。”
这次那马官人也没了意见,几个人就这样看着叔祖父行法事。
叔祖父这边也没停着,桃木剑搁那额头停留了半会,就又把桃木剑指向了那尸体发黑的部分,顿时尸体头手脚血液直流。
看着那尸体血液流的差不多了,尸体发黑的部分也渐渐变得暗白,有了死尸的样子,叔祖父马上取出五张画符,把那画符,对着尸体的额头,双手以及双脚贴了上去。
完事后叔祖父收起桃木剑,对着那马官人说道:“官人,你孩子的法事做好了,轮回超生也是时间问题,请你把他的尸体在明天下午三时前入葬”
随后叔祖父又拿出了几张画符,递给了马方为,让他在给他儿子下葬时贴在棺材的南北两侧。
马方为自然是爽口答应了下来,毕竟爷爷和叔祖父的手法属实怪诞,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尸体的事处理完后,马方为还想留下爷爷和叔祖父吃饭,被爷爷婉拒了。
走前,爷爷提醒那马方为道:“官人记得要在明天下午三时前完成给孩子的入葬,不然不吉利,而且,孩子入葬后官人家里人不能食鱼,河里的东西更是能不吃就不吃,到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算完事。”
那马官人应声答道:“宏爷的话我记下了,既然宏爷不留吃饭,那这俩瓶好酒就拿回去吧,我珍藏了好些年,望宏爷兄弟俩不要嫌弃我的一点心意”话完,那马官人身边的两位下人便分别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礼盒。这礼盒里自然就是他所说的酒了。
爷爷也没有拒绝,让叔祖父收下了,对着马方为抱了抱拳说:“那就谢谢马大官人了”
叔祖父也是一礼,那马方为说道:“宏爷哪里话,您兄弟俩不嫌弃就行,以后有事就来这敖口村找我,马某力所能及的绝不袖手旁观。”
随后爷爷便带着叔祖父在那马官人下人的护送下,回到了家去。
..........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而我应该是睡着了再往后也没听着了。
大概是困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现在想起来这叔祖父对我可是特好的,宛若第二个爷爷。
叔祖父娶了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做了我叔祖母,他们结婚后爷爷便和他分了家,现在叔祖父在我们村子外好几十里地的另一个村子里呢。
日子过得可滋润了,风来雨顺,时常带着几两猪肉来我家蹭吃的,每每来我家,就占据了爷爷一大天的时间,害得我只能自己玩。
爷爷和叔祖父两兄弟见面就是聊家常,有时还会说一些捞尸的奇事,而我自己玩腻了也会在他俩旁边坐着听。
因此也知道了不少的好故事,比如什么阴兵过道啊,什么虾起浪滚啊。五花八门,听得我可得劲了。
看着他俩“高谈阔论”,我在旁边斟茶递水,忒像那小二了。
叔祖父也时常打趣我,说我长得人模狗样,又有点礼数,以后定是个风流人儿。
我也听不懂他的话,人模狗样我还以为他骂我呢,我跟他急,随后就被一个臭饼干给打发了。
事实证明,小孩子还是很好骗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没有了爷爷以前那饥荒年代,不缺物资,也不缺故事。
可看着爷爷慢慢变老了,心里又特别不是滋味,皱纹也是慢慢爬到了他的脸上。
爷爷从严谨严肃变成了仁慈仁善,虽然干活时的规矩不会忘,但那眉宇间的戾气却早已烟消云散了。
我在想啊,爷爷在我这可是大英雄,奥特曼还有光之国呢,可在我心里奥特曼和光之国可抵不上爷爷半分。
有时看到爷爷因为一些事愁眉苦脸的,我又不能给他什么帮助,属实有点嬲。
好在爷爷因为怕我早夭而努力奋斗着,我也不担心,时至今日回头看,小时候的爷爷可真是个大机灵鬼。
我有事,找爷爷,爷爷有事却自己想办法,病了不找我,怕我担心,伤了不告诉我,怕我担心,孤独了就去找叔祖父,他这倒不怕我担心,实际上几十里地乱溜达我更担心。
爷爷啊爷爷,你一辈子都在当我的港湾,你永远在我的身后侯着我,挺着我,风吹雨打你都不怕,唯独怕我担心,怕我在外面饿着,怕我在外面诸多不顺。
我知道爷爷也有好多好多小毛病,古板,啰嗦,因为奶奶早年走了,他也想避风,却没港,现在我是他最大的依托了。
有时候我早想跟他说别干了,我养着他,他却说,什么不干,不干爷爷就废了,老祖宗留下的技艺哪能停。
我说:“那你传给我。”
爷爷说“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