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雅文 远方，人民文学出版社，第十六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听到这句话,他似乎愣了一下,脸猛地沉了下来,他想起了另一个黄脸瓢似的女人——那是他的结发妻子。这一晚上,小木匠的心一直在一种矛盾的痛苦中。因为前两天,家乡人捎来信,说他妻子想他想得要死,让他回去一趟。可他不想回去,他舍不得山杏。
第二天晚间收工回来,小木匠远远看见一个挺精神的年轻人走进自己的住处,他并没有见过玉生,但凭感觉,他一下子就断定出这人就是那个令山杏爱得要死要活的小白脸。一时,一股怨恨顿时从心头升起: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说要山杏吧,我让给了你,可你又离不了婚。既然离不了,你又跑来干啥?于是,他就气呼呼地加快了脚步,他要跟这个小白脸正式摊牌。
玉生是来向山杏告别的,他要回党校了。他刚进屋,就见一个陌生人跟了进来“你要干什么?我不打家具!”玉生一眼看到这个瘦小男人手里拎着木匠工具兜儿,就不耐烦地说道。
“我也不是打家具的,我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此刻玉生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跟一个素不相识的木匠谈话。
“可我认识你,王、玉、生!”小木匠一字一板地说。
一听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玉生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浑身汗渍渍的小男人。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木匠,玉生的心里不禁一阵悲哀,为自己,更为山杏。她竟找了这么一个男人。
“谈什么,你找我有什么好谈的?“当然有好谈的!”小木匠一见对方如此不客气,心中的火气越发升腾,就厉声说道:“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山杏是我的爱人,以后不许你再找她!”
“你的,你有什么权利说是你的?”
“我当然有权利,因为她现在跟我睡在一个被窝里!”这句话够刺激人的了。
“你……你问问她爱不爱你?”这回,该另一颗心感到剧痛了。
“不管她爱不爱我,可她现在跟我睡在一起,所以她就是我的!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再登我的家门!”
“你没有那个权利,这是我的人身自由,我愿意来就来,你无权干涉!”
“好吧,你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利!”气愤已极的小木匠随手操起了木匠斧子。
“你,你还要打人!”
“我就是要打你!”说着,就向玉生劈去。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山杏,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小木匠的胳膊,大声喊着:“有话好说,何必动斧子啊!”
小木匠狠狠地瞪了玉生一眼,喊道:“小白脸你等着!”随即破门而去。
日子就像松花江的水,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流着,没有什么新鲜内容。
山杏用连衣裙给小木匠包扎伤口的事,使小木匠倍受感动，伤好后,他一下子给她买了两条连衣裙。但是她却很少穿它。
尽管生活在这座几十万人的城市里，可山杏的世界却只有一块狭小的天地。小木匠就是她的一切。
这是一个灰色的秋天上午,山杏靠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小鸟儿唧唧喳喳地叫着,用以打发着无聊的时光。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房东男人。她顿时有些慌乱,可能是他很少来这个屋的缘故吧。他一共来过两次,都是借剪子。他说他家的剪子总是找不到。
此刻他站在门坎上,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他的眼睛很好看,文文静静的,没有火性,倒有几分柔情,这使山杏一见到他就想起玉生。她经常看到这男人在家干活,什么都干,洗衣、做饭、打扫房间……邻居女人常常隔着院墙跟他开玩笑:“我说华工程师,你真是个模范丈夫,玉芬找你这么个好男人可真享福啦!”他则一边晾着女式的各种衣裤,一边说:“我在我家总理的谆谆教导下,除了生孩子不会,女人的事全学会了!”惹得邻居的女人哈哈大笑。
山杏也觉得这个男人挺可爱的,啥活都会干,脾气又非常好。此刻,她以为他又是来借剪子,忙从床边拿起剪子递过去。
他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啊,不,我不是来借剪子,我是来向你道歉……”
“向俺道歉?”山杏不解。
“你瞧我爱人,一连几次……”他歉意地笑笑,没有说出“让你难堪”的后半句话。
啊,山杏想起来了,那是夏天的最后一个热天,她穿着那套藕荷色的连衣裙从外面回来,房东女人用不屑的眼光打量着她,问这条连衣裙多少钱?她说不知道。那女人嘴一撇,说:“贵不了,过时的玩意儿!现在早不兴柔姿纱了。朱丽纹都过时了,你瞧满大街哪还有穿柔姿纱的,现在都兴穿真丝双绉,进口纱!”
山杏没说什么,低头走进屋去,关门的刹那,她听到房东男人低声责备那女人:“你怎么能这样讲话!”“我这样讲话咋的啦?”女人的声音很高,后来他们进屋了,再没听清说些什么。
还有一次,她见那女人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上衣很好看,领口很大,上宽下窄,腰衬得细细的。她跟小木匠说那衣服很好看,第二天,小木匠就给她买回来一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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