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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7》「近四十年优秀中篇小说」

我的写作情怀

在马刚屋里,《血色黄昏》一股脑被我看了一百五十多页,也忘了眼睛是否酸涩,只是觉得好看,只是觉得特别对自己的口味儿,看着觉得特别解气、特别有同感,文中的主人公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他写的内容,就是在替我说话,在替我呐喊……

从小,我就爱看书,村里小学隔壁班的老师和他班里的学生们说,“孙大可看的小人书,都足有一大篮筐!你看看人家!”大篮筐,就是过去人们拾牛粪或捡柴火用的,要是都用来放小人书,那可得放不少本呢,怎么说,也得盛放几百本呢。多少也有些夸张的意味儿,但也说明我那时的确是爱看书。常常是傍晚时分,遇到一本小人书,因为已无光线,就使劲地把眼睛凑到小人书跟前,几乎没有距离,只为了一读为快。而家里因为舍不得那一个月才供应的一斤煤油,总是在屋里黑咕隆咚时,方才将油灯点着一会儿,吃了饭,暖开被褥了就赶紧吹灭了。

于是,就这样,我早早地就瞅成了近视眼。小学四年级,春时季节,我老是看不清黑板,而班主任张老师知道我学习好,算是她眼里的一个好苗子,以为我是患了夜盲症,怕我耽误了学业,就连着好几天,给我买鱼肝油丸,刚吃时还好,再后来,也就不管用了。而别的同学,看着很羡慕,也很嫉妒,就传谣言,说,“张老师一定是看上你大哥了,想和你大哥谈对象了,要不,为啥她光给你买鱼肝油丸啊?为啥不给我们买呀?……”

要说,这也是我因为看书而患了近视眼后享受到的唯一的特殊待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鱼肝油丸嚼在嘴里独特的那种味道,我一直记忆犹新。不过,从那以后,因为配不起眼镜,我就只能坐到教室的最前排了。但我对看书的兴趣,依然有增无减,《岳飞传》、《呼家将》、《杨家将》、《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三侠五义》、《陈真传》、《林海雪原》、《高山下的花环》、《福尔摩斯探案集》,再后来的《呼杨合兵》、《情满珠江》等等,只要能接触到的,就一定会央求人家,借来看看。说来,也算是把当时村里能有的小人书和小说,也算是看了个遍。

当然因为年龄小,最爱看的还是反映爱国主义和英雄情结题材的,而那些反映生活或爱情的,就不是能看得很懂,而且觉得有些乏味。所以那时,因为不能为家里养的猪和兔子拔回足够的草而经常挨母亲的骂,“整天看那些烂擦屁股纸、沤纸筋(把烂纸长期浸泡在水里),有什么狗屁用?能顶饭,还是能顶饿?整天狗打不折腰,看你将来能干啥?……”

再大一些,就忙着上学,也忙于学业,在初中几年里,就很少阅读课外书了,但若是遇上,还是愿意看。尤其是在上了中专后,在绝大多数男生还在沉迷于阅读金庸古龙卧龙生的武侠小说时,偶然的一次,看到《鹿鼎记》中的主人公韦小宝挑逗女子的那一段无聊的无数个关于“屁”的文字段时,我刹那间对所谓的武侠小说失去了兴趣,我觉得它们太脱离现实、太无聊了,甚至有些无趣,顺带着连那些武侠电视剧也一概懒得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读了山东作家冯德英的《苦菜花》、《迎春花》、《山菊花(上、下集)》三部姊妹篇,以及陕西作家路遥的《人生》、《早晨从中午开始》,还有《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第二部和第三部,和作家陈忠实的《白鹿原》,让我开始真正思考人生,尤其是也喜欢上了写作。

从投到校广播站并被播出的小诗小稿,到后来往全国各大刊物邮寄的手抄文稿,除了有广州的《少男少女》杂志社回信鼓励以外,绝大多数都是石沉大海,但这丝毫没有减弱我对文学的热爱。它一直持续到九六年我工作后,被身边的同事介绍到当地的报社,《L市报》尽管没有给稿费,但我特别地开心,也特别地感谢那些编辑,因为是他们第一次将我写的文字变成了铅字,并连续几周登出我不同体裁的作品,公开在L市的大街小巷里发行。尤其是其中有一篇叫《小城夜雨》的,还受到报社主编、任职当地宣传部部长的领导的当面表扬,这让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本以为这样的写作梦,我会一直持续下去的,那颗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知名作家的心,也曾在那时冉冉升起过,然而,随着年初在工地受苦累的生活的开始,一切都跟着碎了,碎得我连丝毫去拾捡的心都没了,一身土衣裳,褴褛的很,让我根本没脸、也没心情再去报社给他们送稿子了。不知别的写文字的人是啥心理,我个人起码认为,“我可以穷,我可以被人看不起,但我骨子里那股酸味一直还在,文人辛弃疾、朱自清般的那股傲骨还是有的,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志士不饮盗泉之水,文学的殿堂始终是神圣的,文学梦也是高洁的,它可以暂时收起,但不能被玷污。”

而有幸阅读到作家老鬼写的他的自传体小说《血色黄昏》,并让我一下子爱不释手,文中主人公林胡的遭遇,特别是他内心那种苦闷的无法诉说的感受、还有困境中的那种无奈,和此时的自己,又是何其的相似。行行读来,如泣如诉,感人肺腑,摄我魂魄,让我不由得将心揪得紧紧地,甚至不由自主地一遍遍模糊着自己的眼眶,同病相怜啊!

当时的我深陷其中,如痴如醉,忘记了几点,也忘记了马刚还在身边,也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和马刚第一次见面就失态成了这样。那一刻,是我和主人公林胡两个人的世界,我当时甚至把自己幻化成了林胡,……连人带马车掉到了零下几十度、冰冷刺骨的河水里,身上的棉裤湿透了,并很快冻成了冰块,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体在一刻一刻地变得僵硬”的最后绝望中……

好久没有啥文化体味了,但《血色黄昏》给予我的,是心灵与灵魂的铁血碰撞,是血与火、冰与肉的飞溅,远胜过武侠的虚幻、幼稚,还有忽悠人不尽的超脱现实的天真!每过一秒,就可能让眼睛永远无法再睁开,这是真实在现实世界里实实在在发生的,是对失落了的人性的血淋淋的屠戮!

或许是因为马刚也仔细阅读过了这本书,或许是他对我现在的处境也有所耳闻,他很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块毛巾,让我擦擦滴落在玻璃镜片上的眼泪,收拾一下,好应付明天的上工!

此时,我也才抬起头,发现外面早已黑咕隆咚了,也不知道几点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很晚了,因为当我抬起头时,马刚已经在不断地打着哈欠、只是因为是第一次,不好意思当面向我下逐客令罢了,他明天也要去厂里上班呢。

不过,都是同龄人,马刚知道我爱上了《血色黄昏》这本书,也知道我还没有看完,但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就笑着说,“孙技术员,你拿走看吧!看完了,记得还给我就行!”

这比直接撵我还是舒服多了,最关键的是书借给了我,“哦,那好,真是好!谢谢啊!我看完了,就还给你!”我允诺着,也赶紧离开了马刚的屋子。

回到我自己住的宿舍,我还是没有从书中的情节脱离出来,也早忘了自己今天去相过亲,还去吴淑敏那里吃过饭,我只有满怀的愤愤不平!我甚至想马上冲到东北那个冰窟窿里,把主人公林胡救出来!想为他做个证,他除了性情刚烈,嫉恶如仇,本性还是善良的。

明天还得去上工,夜已很深了,我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拉灭了灯,仰面朝天躺在被窝里,心绪还是难以平静,“原来,自己不是世上最苦、最悲惨的那一个!还有老鬼这个人!”想到这里,我似乎一下子有了信心,也不再那么纷扰于当前的迷途和困境,悠悠地点了支烟,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憋在嘴里,隔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它长长地吐出。然后,再使劲地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直到把嘴唇抽到很辣狠辣,烟屁股烫到了夹烟的手指,才猛然回过神来,使劲地将已没有半点儿烟丝、燃到了过滤嘴的烟头扔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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