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生
《安能与君相决绝》/新仇旧恨
上一章:古风长篇小说(四十八):北漠想要人质,危机再起
朝会结束后,北漠因与我朝有利益纷争单独留了下来,毕竟事关国土城池,不得不慎重应对。
此次与阿则答一同前来的,有北漠小王子图安答,与他的结发之妻楚婼,苏瑾与楚婼第三次相遇,此番终于有一机会可以肆意交谈,故而皇上让苏瑾暂时搬回仙居殿,由她负责款待图安答等人,他则负责与阿则答打交道。
如此分工相得益彰,却也会引得后宫之中有人心生哀怨深觉不公。
苏瑾去往乾坤殿想征询他几个问题,以便在与图安答、楚婼等人交流时不至于让皇家颜面受损,甚至是我朝利益受损,可还未走近御书房就听到里面有人说道:
“皇上此举确是不妥,如贵妃的祖父乃是镇守九原州多年的老将军荆元常,按理如贵妃对北漠人的了解不会低于贤妃,但皇上仅一时兴起,就将招待北漠小王子一事交给贤妃,后宫之中流言四起,都说皇上这是要让贤妃取代如贵妃的位子。此次朝会后宫一切事宜都由如贵妃与庄妃一同打理,贤妃并未插手半分,朝会结束后皇上就如此重用贤妃,众人都为如贵妃与庄妃打抱不平。”
“朕知道在朝会上如贵妃与庄妃都出了力,她们二人都为此事辛苦了好一阵子,将此事交给贤妃只是不想让人觉着朕厚此薄彼,顺便让她们休息一阵子。”他有些意兴阑珊,说话也隐隐带着不耐烦。
“可招待北漠人一事事关重大,贤妃能担此重任吗?”
此话一出御书房里的气氛当即起了变化,里面的人安静了一阵,继而冷笑出声。
“爱妃你怎么说也在宫里待了些年头,不会不知闲谈莫论人非的道理,当年朕让贤妃打理后宫的时候只怕你还不知身在何方吧。说吧,今日是受了谁的恩惠,来替如贵妃与庄妃说情,顺便诋毁质疑她人的?”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知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臣妾绝没有诋毁贤妃娘娘的意思,只是、只是……。”
“罢了,你回去告诉她们,朕选贤妃自有朕的理由,谁有不满就叫她自己来与朕说。朝会上你们在贤妃的马上做手脚,想让她当众出丑一事朕已经忍了下来,现在竟还有人想在这关乎国家前途命运的事上搅和,就不怕朕将你们都贬为庶人吗?一个个无知妇人,眼里只有这点算计,你们知不知道当日贤妃若真的在朝会上出了丑。那丢人的将是朕的整个天下!还好意思说朝会都是如贵妃与庄妃负责,朕若要追究当日的责任她们两人绝对脱不了干系。你自己不过是一个昭仪的位分,竟敢说贤妃的不是,朕看你是脑袋挂在脖子上太久痒了吧。”
那人慌忙逃了出来,见到苏瑾站在外面当即低下头仓皇奔逃,是如贵妃身边的孟昭仪。
当日她险些被诬陷与薛景生有染时,她与如贵妃就在场,只因皇上说并不是她们二人向他揭发的,这才没有治她们二人的罪,只有甘泉殿的几个宫婢被杖杀。
当年她代管后宫时在妃嫔晋封一事上无所作为,后来位分得以上升的人都是受的太后与废妃于氏的恩惠,故而与她谈不上有恩情。她在后宫之中素来又以高傲著称,与她们更是没有半点交情,她得到皇上宠爱自然也就侵犯了她们的利益。
苏瑾觉着各位分上的人多了以后自己的劲敌有增多的趋势,除了位分最高的如贵妃,庄妃携着除宸妃、德妃以外的人都在与她作对,她这也算是与整个后宫为敌了。
她进去时他显然有点儿意外,但她坐下来后将脑袋枕在他膝上,张口便问关于北漠的一些事情,丝毫没有提及方才孟昭仪与他说的那些,脸上也没有半点委屈或不满。
北漠王阿则答的确有意要将那七座城还回来,并愿意签订契约,保证十年之内绝不出兵骚扰,按理此举该是足以让天下臣民兴奋的,但他们提出的条件却甚为苛刻,要求在他们不出兵的十年内,那七座城的所有赋税都要交到北漠,而不是朝廷,如此,算是以财物赎回,同时要选出一位皇室公主下嫁北漠与之和亲。
和亲一事本无可厚非,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先例,先帝时期也曾先后派出两位公主与他们和亲,可那七座城的赋税都要交到北漠却是叫人难以接受,这样一来归还七城就成了有名无实。
我朝的战马多出自那几座城,若要将骑兵练好,少不了要靠那些地方的战马供应扶持,他们这是既不想与我朝交恶,又不想使我朝有朝一日能练成骑兵与之对抗,能想出此招的确叫人佩服。阿则答为人又强硬,提出此条件后便不愿再做出让步。
“阿则答年纪这么大,公主嫁过去后是嫁给他们未来的首领还是他?”
“这阿则答倒未明说。”
“那陛下可知阿则答属意的新首领人选是谁?”
“阿则答有两个儿子,住在你殿中的是小儿子,此次阿则答亲自来京与朕谈条件,留下大儿子驻守北漠,想来应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朕下旨将他们扣押在长安,那边必定会立即推举新王,让朕在这上面做不成文章,由此看来他应是属意大儿子。”
苏瑾低头沉思了一阵,他的手又开始在她头上敲敲点点时她猛地叹了口气,忽地仰起头看向他,道:
“臣妾与图安答、楚婼他们相处了几日,有个小小的发现。图安答与楚婼在北漠军中的影响力远远大于那个大儿子索荼,尤其是楚婼,北漠人对楚婼的敬爱远比对那两位王子的,她堪称是女中豪杰。
图安答的为人与薛景生有几分相似,却没有薛景生的头脑,在领兵打仗一事上还不如楚婼,有点儿像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而那位大王子索荼臣妾了解不多,但也从楚婼口中听说了一些,那个索荼为人有些自私冷漠,北漠人不甚喜欢他,但他在治理北漠时立下过不少大功,算是有些能力的,所以阿则答虽然更喜欢小儿子,但两者相比之下,还是索荼更适合当北漠的新首领。”
“此次阿则答肯千里迢迢来京,就是预见到自己时日无多,北漠将迎来新旧君王交替的关键时期,他要在自己交出大权之前,替自己的儿子清除一些障碍,十年足够让他们的新君完成整修,甚至将北漠带到一个更辉煌的时期,到那时或许我们的优势将会更少,那几座城也可能永远要不回来。”
“所以,臣妾有一计,陛下可愿一听?”
“你说。”
“缓兵之计,不用急着答应他们,但言语之间可以稍作退让,把阿则答困在长安越久越好,然后我们趁机挑起索荼与图安答兄弟的内乱,陛下调用秘事门的力量在长安与北漠分别散出不同的消息,待时机成熟就让阿则答自然而然地驾鹤西去,到时皇上就可派重兵护送阿则答的灵柩回北漠,同时……拥立图安答为北漠新君,索荼若不从,陛下就可借兵给图安答让他打回去,也可不借,到那时就全凭陛下你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将她打量许久,一只手仍在她脑袋上摸个不停,倏地问道:“可你怎么保证让图安答有非争王位的心思不可?他若愿意将王位拱手让人,那我们岂不是无计可施?”
“若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咬着王位不放,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此刻的图安答之所以对王位不甚在意,是因为他有得吃有得喝有得玩,生活安然快活无需去争去抢;若有一日,让他体验到命运被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曾拥有的一点点失去,所喜欢的永远得不到,这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之,更何况他曾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王子。
我们只需要让他知道,他若仍想保持着现在这种快活,甚至比现在更快活,就必须得登上王位,一切不过是北漠小王子和北漠王的差距而已。但此事耗时费力,还需要陛下你来筹谋,陛下以为如何?”
他将苏瑾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狠狠吻了她一阵后便将她按到怀中,看她在自己怀中温柔乖巧的模样心中更是欢喜,脉脉静好的岁月里能有这样的人作陪才不算辜负了时光吧。
这样的计谋他之所以没有想到,是因为他这一生从来也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来是嫡长子,自幼有太后的百般庇护,当太子时有先帝厚爱朝臣支持,欲登帝位时虽有些小波折,但影响不了他一朝登上天下权力之巅峰。
他不曾体验过自云端跌入泥潭的滋味,也不知道这两者的差别之大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就像那忽上忽下的人生际遇一般,轻易地走向另一个极端。
苏瑾与他不同,她所经受的那些波折在外人看来或许不足为道,但从青州到薛家再到皇宫,这当中的每一种经历都让她心有余悸,她恨极了当下的那些感觉,比恨那个杀死了她第一个孩子的太后还恨。
而图安答现在的日子就是在云端,让他狠狠地摔一次既可能促他觉醒,也可能让他万劫不复,而无论他是觉醒还是万劫不复,朝廷都将是受益者,这两者不过是长期利益和短期利益的差别罢了。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控制他摔下的时间,这样才能使一切利益最大化。
诸国争霸,讲求的就是利益二字。
两人在御书房里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苏瑾倚在他怀里,轻声央求他一块儿到御花园里走走,她出来时,吩咐奶娘和如珠如玉带着两个小心肝儿在御花园里等着,就想和他一块儿散散步。
他只不过犹豫了一会儿,苏瑾就在他脖子上弄出了好几处吻痕,把他逗弄得险些要将她按到身子里,以惩罚她在自己身上作怪。
正如胶似漆地腻在一块儿,穆尔带着一个宫婢走了进来,说是长欢殿出了事,请他们赶快过去一趟。
于氏昨夜惨死于长安城中的住处,今晨被人发现时已是尸身僵硬,太后知道后出宫了一趟,回来就直奔长欢殿,现在长欢殿中已是一片混乱,若无人去解救,只怕苏鸢要被太后叫人活生生打死。
“于氏惨遭恶人奸淫并杀害,当时她腹中已又怀了一个孩子,足有三月,孩子父亲应该还是她在宫里时的那个奸夫,但此刻那奸夫只怕早就跑没影儿了,侵犯于氏的人不知是谁,太后已命人去调查此事……。”
两人一同赶了过去,到长欢殿时苏鸢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连抬起眼的力气也没有,听到皇上和苏瑾到了,嘴角只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但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瑾命御医立即给苏鸢治伤并把她抬进了房间,跟在御医身后准备进去陪在苏鸢身边时,只听太后指着这边尖声叫道:“哀家早说过这苏家姐妹就是祸害,是皇帝你执意要留下她们两人,现在媛媛被她们害死了,你打算怎么跟于家交代?”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母后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苏鸢那贱人已经什么都招了,指使那奸夫去勾引媛媛的是她,叫人揭发媛媛的是她,派人奸杀媛媛的还是她!她就是要毁掉哀家珍视的一切,先是先帝,然后到你,接着是媛媛,她若不死,下一个被害的人就是哀家!苏鸢什么手段你不知道吗?你和你父皇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就算是丢尽皇家颜面也在所不惜,当日答应你把苏鸢留在宫里是哀家失策,现在,苏鸢要么死要么离开长安,皇帝你自己选。”
“朕无论如何不会让她死,也不会让她离开。”
“她们苏家姐妹一定要有一个人为媛媛偿命!苏鸢不死那就苏瑾,反正她们姐妹都是祸害是妖孽,弄死一个就算是造福天下苍生社稷,最好让她们两个全都死绝,这样天下也就太平,后宫也就太平了……。”
苏瑾在房里照顾苏鸢一直到深夜才离开,太后离开后皇上进来待过一阵,她看到皇上看着苏鸢的眼神与看向别人不同,心里竟隐隐地有些嫉妒,但她毕竟是苏瑾,又怎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人看出她心底的情绪,一笑而过罢了。
将要离开时苏鸢忽地将她叫住,久久不说话,一张苍白的脸隐在长发后面,但却怎么也遮不住她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许久才轻声道:“姐姐知道你一直对那个出生三日就夭折的孩子耿耿于怀,现在于媛媛那个多事的被除掉,你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报仇让她偿命了。”
“你其实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皇上舍不下你,你这样会断送了你们的未来。”
“这也并不全是为你,我的皇儿也被她毒杀,若不是她始终不肯放过我,皇上也不会出手将我带回长安,造成今日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是她,我不过是在为我的皇儿报仇。”
苏瑾的瞳孔忽地放大,呆愣了半晌,低声道:“我竟不知此事。”
“你爱他吗?”苏鸢问道,这样突如其来的念头并非是第一次出现,却只有这一次问了出来。
当初的苏瑾有多喜欢薛景生她是知道的,即便是过了这么些年,她也不敢断定苏瑾是否真的忘了他。
然而皇上卯足了劲儿要让苏瑾喜欢上他她也知道,这些日子宫里到处是他们二人相亲相爱如胶似漆的传言,若说皇上还未成功,方才他们二人一块儿进来时的神态却又叫人难以相信。
“这重要吗?”
“若你爱他,姐姐可以为了你离开。”
“不必,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因我而落难,你现在的身份见不得人,离开皇上你会活不下去。请看在我们是姐妹的份儿上饶过我一次吧,我不想欠谁什么,这会比要我的命还难受,更何况我也不想看到你死。天下人不可负我,我亦不负天下人,这样多好。”
“可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现在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将来想过的生活努力啊,想得现世安稳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从小到大,我想要的都需要比别人多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早就习惯了。”
“若有一天皇上不得不在我们两人当中做一个抉择,你要怎么办?”
苏瑾轻声笑了笑,道:“自然是我走啊,虽说我的手段胆量都不如你,但在宫外,你永远不可能过得比我好。以前我成全过薛景生和青瑶,再成全你和他也不是难事。”
“我说的抉择是生死,不是离开。”
她忽地怔住,继而笑道:“那我会选择让自己活着,把你交给他。他是一国之君,若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不住……呵,反正我会努力活下去,他也不会让你死,所以结局还是我离开。当然如果一辈子不需要做这样的抉择也好,我身边只要有我的两个儿子陪着就够了,有他没他都无所谓,可你不行。”
有他没他都无所谓,反正注定是要失去他的。
回到仙居殿时如珠跑过来说容念不小心落水,幸好被北漠王子图安答救起,御医才刚离开。
图安答、楚婼、容夙还有奶娘都在里面,她迈着渐渐僵硬的腿走过去时,容念已经阖了眼躺在床上睡着,指尖触到容念稍稍寒凉的肌肤,带着哭腔问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落水,他又不会走路,就算是大人不小心那也不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几个人看着她,知她是担心过了头,楚婼安慰她道:“贤妃不必担心,你们的御医说孩子没事,现在只是睡过去而已,呛了几口水,上岸后就吐干净了。”
奶娘支吾了一阵有些委屈地道:“娘娘您吩咐傍晚时分叫奴婢们带着两位小公子到御花园里等着,奴婢抱着念公子与大家一块儿在路边的花丛里赏花来着,遇着如贵妃和庄妃她们,两位娘娘说想看看这两个小皇子,奴婢不敢拒绝,就让庄妃的丫鬟抱了过去,谁知那丫鬟走了几步忽然绊了一跤,夙公子是牵着走的所以没事,念公子就被那丫鬟甩了出去掉到旁边的水池里。幸亏北漠王子就在附近听到我们呼救便赶了过来,不然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是奴婢保护不周,请娘娘责罚。”
“如贵妃,庄妃?”
“是,那个丫鬟叫佟湘。”
她低低说了声知道了,等他们都离开后苏瑾留下容夙,与他一起守在容念身边,直到半夜里容念尿了床哭醒,她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心有余悸,所幸这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那一整晚她都反复在做着一个梦,梦到当年她逃出宫在外被人追杀的情形,唯一不同的,是陪在她身边的不再是薛景生和青瑶,而是她两个尚还年幼的孩子,个中的绝望和无力让她心力交瘁,醒来后枕巾上已湿了大半。
她着急忙慌地伸出手去探寻,直到感觉到容念还好好地陪在自己身边,才将要哭出声来似的,呢喃着说真好。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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