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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小说」梦在乌拉山(十一)黄河惊梦


知青小说


梦在乌拉山(十一)

解博夫

(仅以这篇小说,致敬原内蒙兵团十七团宣传队主官陈振英先生和他的队员们,致敬内蒙兵团十二团三连宣传队的战友们。)


十一、黄河惊梦


正和助手全神贯注撑着渡船的老班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加油声惊动,他扭头一看,立马扔下篙杆,扑到船的左舷,声嘶力竭,狂怒地对水里的人吼着“你们给我回来!都他妈的马上给我回来!!”


因为渡船是在顺水而下中撑向对岸,而且已进入深水区,所以已经与水里的人拉开了距离,走到了他们的下游,他们已经听不清老班长的声音了。无奈他只好脸色铁青地冲着刚刚回到船上的部下喊道:“快去划小船!快去……”


看着方干事好像不太满意,有些阴沉的脸,他稍微压低了一点嗓音,“您不知道这河水有多深,中间有十几米呢!那些乱跑的漩涡更可怕,碰上一个就够悬乎的……”


正当人们对老班长的暴怒和粗鲁的呼喊大惑不解的时候,眼尖的莫莲变腔变调地叫了起来,“不好!风纪扣不行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人们看到风纪扣已经开始在挣扎沉浮,随即发出一阵惊呼,“救人啊!救人啊!”


几十个人的同声狂呼,游在后边的几个人首先听到了。倒数第二的大提琴最先发现了风纪扣的险情,他喊了一下前面的战友,自己转身拼尽全力游向风纪扣。


求救的呼声迅速传递到了水中的每个队员,此时他们离对岸或四五十米,或二三十米,岸上的人们特别是一些岁数大的老乡拼命吼喊招手,催促他们赶紧上岸。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往回游,因为他们的战友在呼唤,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在求援。


可他们忘了,水中用力拉船的过程已把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身上的长裤长褂又使他们的游泳动作严重变形,再加上往回游是逆流而进,所以尽管他们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却怎么也游不到不远处的风纪扣身边,他们都只觉得水下有股劲在拉自己的腿,在裹自己的身子向下沉。有的人已经感到自身难保了。


一个渡口班的战士飞奔到大船后面系着的一艘小船,解开绳索玩命撑着向风纪扣赶去。


船上又有几个人跳进河里救人。


还有人想往下跳,被面目狰狞的老班长抡起篙杆挡在甲板上“谁想死谁就下……”


刚脱掉军装的方干事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比自己的战士们也就大个七八岁的样子。当他也想下河救人的时候,老班长的怒吼让他冷静下来。他一边指挥着女队员们团团围住了要下水的男队员,一边焦急地注视着水里的救援情况。


恰在这时,人们看到大提琴已经游到风纪扣身边,使劲托起了他。


“好啊……”船上人们的欢呼声还没落,顷刻之间两个人又一起沉了下去。


水面上又泛起一片涟漪,他们又浮了上来,风纪扣一动不动地抱着大提琴的腰,大提琴无力地向上伸了伸手,绝望地仰头看了看天,可以看出他也是精疲力竭,在又一次沉入水中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一条小船向他划过来。


“啊……”船上又是一阵惊叫,几个女生哇哇地哭了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焦虑地期待着他们的再次浮出……


谁也没有意识到,由于大家都涌到左舷边来,渡船已经明显地倾斜了,一些没有棱角的物品在滑动。


老班长气急败坏,再也顾不上考虑什么领导尊严,狂怒地对着方干事咆哮:“他们要把这船弄翻了,你看不见吗!?”


刚才的注意力都盯着河里抢救风纪扣了,闻听此言他大吃一惊,扫了一眼甲板,马上窜到卡车驾驶楼,对着人群狂呼:“宣传队的人听命令,全体男队员马上站到右边去,马上!一秒钟也不准耽误!!”


多数人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这样作,但领导那岔了音的命令和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令人胆战心惊,谁也不敢犹豫,二十来个小伙子瞬间站了过去,加上老班长他们的努力,渡船慢慢回复了平衡,并且调整了方向,这样船上两边的人就都能看到风纪扣他们落水的地方了。


从拉船的队员开始游泳的时候,岸边几个有经验的船老大就划着小船往这边靠。河中两条过河的小船听见呼喊也奋力赶来救人。


第一只赶到的小船在两人沉下去的地方停了下来,船老大果断地把长长的篙杆插入水中来回探找。忽然,一个人头浮出水面,挣扎着伸手扒住小船。


是大提琴!只见他面色苍白,脑袋无力地搭在船帮上,半天才在船上人的帮助下,爬上去瘫倒在船舱里。


渡船上的人们眼巴巴地盯着水中,当他们看清大提琴身后空荡荡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轰地一下爆发出来“李——津——钢……”


嘶哑的,尖利的,无助的呼声在黄河上空久久回荡。


刚刚缓过气来的大提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爬起来抓着船帮使劲往水里看,然后回头对着船老大苦苦哀求,“大爷大爷,求求您下去救救他!下去救救他!”说着他声泪俱下,跪倒在船舱里。


六十多岁的老艄公先是用力把另一个队员拉上船,然后仰天长叹一声,“唉!傻后生,不是咱不肯下去救人,实实是咱这黄河多年以来就有讲究,‘河里救人,下去一个死倆,下去两个死仨!’真真是不能下啊!就是自己家人掉里了,也只能拿这个捞啊!”说着他摇摇头,又把篙杆伸进了水里,“看他的造化吧,只怕是没指望了……”


看着痛哭流涕的大提琴,老人百感交集地说,“后生!快不要哭了,你们今天就认便宜吧!”他抬手朝河面一划拉,“看看!要不是这几条船来得赶趟,你们今天那孽就造大了!万幸啊万幸!”


河面上,陆续赶来的几只小船把水中散落的那些个几乎绝望的队员一一救上了船,然后开始用篙杆大面积探找了好久,却再也没能找到风纪扣的影子。


最后,几只小船无可奈何地划向岸边,岸边的乡亲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把那些东倒西歪的宣传队员扶上岸,放他们躺倒在河滩上。几个好心的大娘大嫂拿出自己串亲戚用的鸡蛋和一些吃的东西,一边留着泪,一边劝慰着这些不停地哀泣着的可怜孩子们,他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渡船终于靠岸后,阵阵哭声从船上转到了岸上。望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泪水弄脏的脸,大娘们心疼得掉下眼泪。


最后一个下船的是阿拉,她是被人背下来的。在船上,当她知道风纪扣落水之后,顿时哭晕过去,卫生员好一阵忙活才把她掐醒了,之后就一会儿哭一会儿迷糊,一会儿哭一会儿迷糊。


陪在阿拉身边的方干事双脚刚刚着岸,就迫不及待地扭头瞪着通红的双眼巡视着河面,久久不愿回头,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爱将李津钢就这样离他而去,总觉得他一会儿就会从水里游出来。


执勤的二班长提醒他说“方干事,集合吧!”他木然地点了点头,眼光还在河面漂移。


“集合!报数!”


二班长的口令声终于使他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身心俱疲的这支队伍,他实在不能相信英姿飒爽的凯旋之师,一转眼变成了一群残兵败将。


突然他的心里一激灵,一种不祥的预感突如其来。他大声打断耳边“一、二、三、四……”的报数声,直接对着全体队员发出命令,“各班清点人数!以班为单位清点人数!”


话音刚落,一班长第一个尖叫起来“刘雨龙!刘雨龙呢!?”


与此同时,方干事一把摘掉军帽,厉声叫道,“刘雨龙!刘雨龙!你给我出来!”全队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的眼睛在转,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快找!!快找啊!!!”他像被炮弹击中一样轰然倒地,惊慌失措的战士们纷纷扑到他跟前,呼唤着,摇晃着,一分钟后,他慢慢睁开眼坐起来,面对着黄河,嘴唇颤抖着对四周的人们反复念叨着“刘雨龙……刘雨龙……快去找……刘雨龙……”


他和刘雨龙这些年轻队员都是为了排演《红色娘子军》而同时来到宣传队。在老总外出期间,他作为指导员主管宣传队工作,和大家同甘共苦,任劳任怨,带领大家秣马厉兵,苦练基本功。他伴唱《娘子军连歌》和《万泉河水》时声音洪亮高亢,激情十足。他和年轻的战士们一样,有梦想,有追求,共同分享着成功的喜悦和挫折的磨砺。


《红色娘子军》一轮巡演结束后,他做的小结报告《金凤展翅欲高飞》,给队员们留下深刻印象。


眼下,他和他的战士们都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经受着从军队专业文工团主动要求来兵团工作后的这一沉重打击。


一个在岸边晒太阳的老汉蹒跚着走了过来。


“我看见一个后生水性可好了,眼看着就要上岸了,听见喊救人了,扭头就往回游,可惜出去没多远,好像被个漩涡卷进去了,再没见出来。唉!可惜个好后生了!唉!唉!唉!咱这黄河啊,看着四平八稳的,底下漩涡子河沟可是不少,哪年都得糟害几个人呢!你们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老汉声音不大,却似惊天炸雷,彻底粉碎了人们心中的希望。


刚刚抑制住的哭声再一次响起来,比哭风纪扣时更加低沉压抑,更使人肝肠寸断。因为风纪扣在最后时刻,有那么多人关注着他,陪伴着他;有那么多人为抢救他舍生忘死,流血流汗;有那么多人为失去他泪洒长河,痛不欲生。所以,他也算是轰轰烈烈地走了。而这个为救他而英年早逝的年轻战友,却去得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无奈,那么无助,那么令人痛彻心扉。


岸边的老乡们得知又一个战士被淹后,愈加同情这些远离故乡的孩子,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们,有的人劝着劝着,自己也陪着失声痛哭起来。


莫莲一直在离大伙稍远的地方转悠,时不时弯腰捡拾着什么。然后坐在岸壁边鼓捣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随着夕阳西下,河边开始起风了,一阵阵寒意上身,原本心里就哇凉哇凉的人们不由得缩起了脖子。


虽然没吃午饭,可谁也不觉得饿。老乡们给了好些吃的,但谁也没去动。


队员们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好几个人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


河岸边又响起了马达声。


师部保卫科长向同时赶来的二十团领导和宣传队全体指战员传达了师首长的命令:宣传队全体人员立即乘车返回驻地休整;救援工作由二十团商请地方公社党委配合协助继续进行;善后工作待搜救结束后另行部署。


命令宣布后,保卫科长表情严峻,大手一挥,“宣传队全体立即撤出现场,登车出发!”


闻听此言,莫莲悄悄拉着阿拉的手跑到河边,把一个用野草编成的花圈递给阿拉,示意她把花圈扔进河里。


心领神会的阿拉顿时泪流满面,在她使劲往河里扔的时候,她发现上面有两三朵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黄花。


在战士们上车期间,方干事含着泪珠详细介绍了两位战士的姓名、籍贯、身高、体重、面部特征和着装情况,最后,他转身面对黄河,庄重地举手行了一个军礼,一猫腰钻进了驾驶室。


大卡车沉重地轰鸣着发动起来,司机师傅按响了喇叭并让它一直响着,驾车在不大的渡口边缓缓转了一周,似乎在向永远留在这里的两位年轻的战友作最后的诀别。


转弯的时候,大家发现在渡口东北角上一个不容易看到的地方,有一个人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静地直立在河湾上。


那是渡口班的老班长!


在凄厉哀婉的喇叭声和令人窒息的低哭声中,卡车慢慢开上了公路……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经过一路的颠簸折腾,他们终于回到了乌拉山下的驻地,许多人衣服都没脱,就爬上床昏睡过去。


大提琴步履沉重地走进乐队宿舍后,先把手里的背包扔到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肩上把风纪扣的背包取下来,轻轻放到他的铺位上。


“李津钢!李津钢!”连队文书快步走进屋:“你们回来了!李津钢呢?电报!”


大提琴一言未发,伸手接过电报,只见上面印着:奶奶病危速归。


一行热泪噗哒噗达打湿了电报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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