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号请不要随处观望了,这里没有要等你的人。”当办公人员提醒的时候,我正尽力板正自己的脊背在拥挤的人群中等待排号。
毫不夸张的是,我在人群中被挤得像马卡龙中压实在的夹心,因为人群太过繁杂导致我呼吸困难,就连喘气声都听不见。
天空渲染着几朵着色暗沉的云,像是提醒人们出门要记得带伞,我抬头看了看缥缈不定的那几片乌云,心情没有受多大的影响,仍极力的在人群里涌动,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自己的旅途。
我正尝试垫垫脚看看前面的人,一个没站稳肩膀不小心蹭到前排一个并不面善的大婶,看起来脾气暴躁的大婶果不其然大声冲我嚷嚷:
“我说你什么素质呀,急啥急!”
她声音尖锐的像把利刀快速穿过我的耳膜。
或许是本身温顺的性格加上自己也不占理,吵起来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识趣地往后稍微留出一些空隙。
大婶看见我向后退了退,拍了拍身上人群拥挤荡起来的灰尘,松了松缩起来的眉毛没有再说什么。
进入车厢查找26号,坐下后我将两手不自然的耷拉在腿上,坐的地方只占了一点生怕挤到旁边的大婶。我很好奇的环顾四周,似乎一切与我曾坐过的火车一样,但又极其特别。
我将木箱小心翼翼的放到座位下的角落里,随即看了一眼自己的票,然后将票放进口袋后,便漫不经心的看向火车的窗外。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心想大海的颜色可要比火车靠背布料颜色清澈的多。
火车刚开始行驶车厢的音响就伴随着杂音开始播报:
“叮咚~~各位旅客请注意,请保管好自己的行李和票,当前您乘坐的G0831号列车由2030年正在行驶到终点站1970年,到目的地请提前做好准备有序下车。”
广播刚消音没一会,车厢里的乘务人员就推着装满旧物的小推车在狭小的火车间里销售。
推销的乘务人员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穿着制服站的笔直,年轻的脸庞添着几分英俊,但他开口却很老练,同他的外表迥然不同。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各位,这里面可能是你们遗失在以前的旧物,可能对你们的人生有着很大的意义啊,价格绝对童叟无欺啊。”
“丢掉的东西,可能都忘了有什么珍贵的回忆啊”
“我看你是在火车外捡一些垃圾来忽悠我们呢吧”
“一看你那车上的东西就没啥好东西。”
四处传来的声音都在质疑列车员拙劣的推销技术,就连坐在23号刚开始一言不发的老头也嘟囔着说出扯淡两个字。
显然火车上的人对他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自顾自的继续碎碎念,当小车推到我在的位置旁时,我就赶紧往里挪动自己的腿。
车子经过,我无意间瞥到车上一本泛黄封面的《茶花女》,列车员看到我的眼神立刻将车子停了下来。
“姐,你看看这本书吗?”
“不了,我没钱买……”
列车员看着我楞了几秒嘴唇不由动了动。
“实在不行我送给你吧,就当留个纪念。”
“这……我翻翻口袋有没有钱。”
“送你都不要,那你这人太老实了啊。”
说罢他直接将书放到我的腿上就走了。
我看着列车员的背影再低头看着躺在腿上的书。
旁边的大婶瞧了瞧我生涩的样子说,给你就要吧,不要白不要。
“叮咚~~各位乘客请注意,现在2010年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等待下车。”
广播提示完,车上的一些人开始跟周围的人说起自己的经历。
坐在24号的年轻小姑娘也开始阐述自己的故事,“2010年到2020年是我最幸福的10年,我在自己的努力下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父母也很爱我,我积极向上参加各种活动,碰到了我喜欢的男孩子,他很帅的,就比那个列车员还要帅。”
我看着她笑了笑,想到如果能倒回到2010年,我确实跟她一样热爱生活。
“叮咚~2010年已经到了,站停10分钟。”
小姑娘开心的从座位上跳着站起来,沿着过道下了列车,我想这10年间一定有她很怀念的东西吧。
据我观察,火车上的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年份,有的人要回到过去,有的人要看看未来,有的看完想看的年份坐返程的火车,但最后是无权干涉,无法影响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且一生只能看一次。
2火车渐渐又开始行驶,我似乎能敏锐的感觉到火车器械扳动的规律,那些感觉随着声音伴随在我耳边。
坐在我旁边大婶或许是太过无聊,便饶有兴趣的跟我聊起天来。
“你是要去哪一站啊?”
“我要去终点站1970年。”
也许是大婶带给我的一些熟悉感,在她问我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答了出来,平时我很少会跟陌生人聊起自己的行程。
“去1970年的目的,是想看看我五岁之前的妈妈。”
“她一定是一个很慈祥的母亲吧。”大婶说。
“嗯。”我应允道。其实我母亲高龄生下我,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了,印象里并没有保留她的样子,我爸向我说起她的时候永远滔滔不绝,而挂在嘴边的其实永远是那几句:
“刚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跟仙女一样,一双杏仁眼,小巧的鼻子似乎就是给她量身定做的,但是因为嫁给我,变得发胖苍老了。”
在我考上律师专业以后他就跟我说,“她以前是一个高知识份子,懂的很多,在你出生之前,说是做了一个胎梦,知道你长大以后要当律师。”
在我爸眼里,我妈有数不尽的优点,却从来不嫌弃他的平凡,他们两个人唯一的吵架就是初遇那段时光。
“嘿,小姑娘要不你就跟我讲讲吧,反正坐火车也挺长时间吧。”大婶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似乎对我未曾接触的母亲充满了好奇。
“那我……跟你讲讲吧。”
我思绪流转在我爸给我讲起的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开始向大婶说起1970年的事情。
“1970年我妈是一个下乡的大学生,听我爸调侃她是26岁才考上大学属是个笨蛋,当然我妈也不服气怼他猪头呆脑,自此之后只要两个人碰到对方便水火不容,每次队里开会两个人就横眉竖眼的看对方。”
“我爸从地里摘来的苞米和野菜每家每户都给送了一点,唯独给我妈送了几根苞米杆子,居然还挑恤嚷嚷让我妈烧火用,当时气的我妈把他轰了出去。”
大婶听了以后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示意我再讲下去。
“我妈当然也不甘示弱,每次开会故意迟到蒙头,然后报我爸小名,就跟统计员说,是小梁谷,后来队里根据表现发放一些粮票,最后我爸收到的粮票少的可怜。”
“那后来他们怎么就结婚了呢。”大婶问道。
我望着大婶也有的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眼尾有颗痣。
“反正我记得我爸说他也不知道后来他为什么对我妈产生了好感,见了她不再逗她了,反而变的十分的紧张。”
我爸给我妈写情书,他脑袋愚笨辨不出文雅词汇,月儿牙尖尖,撒银光的一晚上,把信中的月亮比作片儿月,蹲在柳树下写了几日才寄过去。
“后来我妈也逐渐感知了我爸对她的感情,两个人算是各自喜欢,一段时间后两个人见了家人,便结了婚。”
我想他们的相遇一定是对方最好的礼物。
我讲的入迷大婶听的入迷不知不觉间火车已经到了1999年。
广播的时候我在想1999年的时候我刚好五岁。
大婶用手拍了拍坐麻的双腿,站起来打算向出口走去,但她突然又坐了下来对我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只跟我说了一句“谢谢你跟我讲的这个故事,我觉得你的妈妈很爱你。”便起身离开了。
我对刚才的一幕有些怅然若失,似乎在思绪糅合的下一秒火车又开动了。
3因为即将到达终点站,火车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列车员也懒得推着车到处推销了,他就坐在车厢一个隔间里吃起了泡面,那种味道闻的我肚子也开始打颤。
我摸着膝盖上的书打开第一页,名字是林晓奕,里面密密麻麻的字是她写的一些标注。
“叮咚~~火车已经到1970年终点站,请所有旅客有序下车。”
我站起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也向我目的地走去。
一下车我便看到一些很漂亮的风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晚春,绿荫丛,槐花蓬着充满香气的枝梢都被风吹得摇摇散散,开始滤下白色的羽片,簇簇盛开的桃花似乎是挤着撑开花蕊的。
不远处正有一辆老黄牛驮着的木头车向这片泥土路走来,本就老旧的车轱辘轧在雨后坑坑洼洼的泥路上,终是忍不住颠簸松动的响着,发出闷重的声音。
我觉得可能是村子里很少有来回走动的人,蹲在路边嬉戏的小孩不约而同松开手中的石头子,齐齐的看向那辆车,但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车而是人,因为那车的阶尾坐着一个别具一格的女娃子。
女娃子面容生的清秀温婉,眉眼娟秀,两脚不自然地搭在马车后的木桩上,手里还紧紧拽着一个蓝色的包裹。
待马车驶到桃树下,那些零星的光照在女娃子的脸上,好像风景跟她一起融到一副油画里。
站在树旁的青年看的走了神。
女娃子看着青年痴汉一般盯着她,就大声的喊他不知道羞,青年回过神来大惊失色。
她从车上拿出一本书丢给青年让他好好看看,气的青年直跺脚。
他捡起书,知道书名叫《茶花女》,而她叫林晓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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