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这书,你会对那些“堂吉诃德”式的被哄,被硬生生推上历史游艺车的年轻人有更深认识。
他们离开那会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口号歌声此起彼伏。回来时,迎接他们的却只有空荡荡,像墓地般寂静的站台;一座有太多偏见,很难立足的“雪城”。
这是第十届矛盾文学奖获得者梁晓声写的长篇小说。梁晓声执笔文坛四十多年,发表过的作品字数超过2000多万,创作过许多深受影响的知青小说。比如《年轮》《知青》《返城年代》《今夜有暴风雪》,以及我看完后,不吐不快的《雪城》。
曾是知青的梁晓声,在“知青情结”的促使下,写下几部关于知青下乡、返城的长篇小说,被大众誉为知青文学的领军人物。
有人说,“如果缺失了“知青文学”,中国的文学现象是不完整的文学现象;那样的文学现象将注定是令人遗憾的,而不可思议的。”
“而如果“知青文学”中缺失了梁晓声的知青小说系列,那么就缺失了极其厚重的一部分;同样将是令人遗憾的,不完整的。”
是的,梁晓声的知青文学在当代文坛中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在我看来《雪城》是这些小说当中,写得最好的一部。曾在建设兵团呆了许多年的他,写自己熟悉的人和事,自然轻车熟路,好把握,易出彩。就像陈彦写他熟悉的舞台艺术,所写的《装台》和《主角》都相当成功一样。
《雪城》写的是二十多万知青返城后,人生几乎要从零开始的年轻人。知青经历对他们的人生影响很大,但返城后的他们不再是知青,必须面对城市生活。怎么拥有一份工作,如何在城市站稳脚跟,成为他们不得不面临的巨大生存问题。
二十多万,本是个宠大的数字,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返城待业,这些因素给城市造成的不只是就业压力,还有令人担忧的不安定因素。社会上有人认为他们是狂热的一代、缺少知识文化的 一代、自作自受的一代。觉得这是历史对一代红卫兵应有的惩罚,不值得同情。
在各种脏水往他们身上泼,不被理解、不被接受的情况下,返城不再是高兴的事。曾经天天期盼要回来的城市成了“雪城”。他们又一次像当初上山下乡那样,被抛到陌生的地方,又一次在失落中艰难寻觅。他们是一群被哄,被骗到农村,接受打造的一代青年,是“历史误会”的众多产物。
书中主人公姚玉慧,是返城知青的一员,一位快到30岁的高干子弟。她的父亲是现任市长,母亲是旅游局局长。
凭得父母的社会关系,姚玉慧完全可以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可她不想依靠父母,想凭自己的能力立足城市。可这太难。即使她原是兵团指导员,曾信心满满地指挥上万战士。在她看到其他返城知青的不公遭遇后,放弃了市里为150名干部返城子女安排的考试,把这消息透露给自己的补习老师。同样是返城知青的补习老师,把这消息捅出去,揭穿了丑恶内幕,造成“一中事件”,进而引发了二十万知青与相关部门的尖锐矛盾。
顶替未婚夫王志松回城的徐淑芳,在父亲去世后被继母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她,与帮助她的郭立强举行婚礼。王志松返城回来,带着“花圈”去道喜……看似背叛的爱人,实则是无奈的选择。
当年的金嗓子刘大文,为生存不得不上街叫卖香烟,巧遇指导员姚玉慧,一起被冶安人员带走。不同的人,遇到相同的事,竟有如此大的区别对待。让曾经的亲密战友,瞬间有了距离。
还有美丽多才的吴茵,曾在红卫兵时期参加过一场武斗。因误伤人,被现在的丈夫胁迫,成为他的妻子。表面光鲜的十一年的婚姻生活如同地狱。直到见到初恋王志松,她才有勇气去自首,挣脱捆绑在身的枷锁……
书中描写了众多返城知青的有不同际遇。他们因知青身份,受到不同程度的困扰。也因为有共同的知青经历,让他们的心聚得更近,手拉得更紧。
小说以主杆分枝的方式,让几个主要人物穿插呈现在读者面前。以曲折的情节,真实动人地展现北大荒返城知青的痛苦与欢乐、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展现他们在困境中的美好品质。
手捧着书细细品读,流连于字里行间,常让我有亲切的感觉萦绕于心,仿佛又回到那苦涩又纯真的年代。
曾经,我们村也来过几个广州知青。他们背着行李,由村长带着走入村祠堂。村长安排几个女人把祠堂后面的几间房收拾干净,让他们住了下来。
白天,他们和村里人一起下地干活,收工后轮流到各家吃饭。每次轮到我家,母亲总会拿出平时不舍得吃的好东西招待他们。他们帮忙剁猪食,给我们讲城里那些有趣的人和事。我和村里的小伙伴都喜欢跟着他们,就像跟着货郎跑那样开心。
是的,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他们是神一样的存在。
其中有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男知青,他和我大哥关系很好,常与我哥躲在柴房看书聊天。他们偷偷摸摸看没封面的书的样子,曾引起我极大的好奇。为了堵我的嘴,大哥没少给我好处。
几位知青返城后,我哥与他还有书信来往。我第一次出门到广州的我,便是大哥托他来火车站接的。他还是原来那样高而瘦,身上有知识份子特有的儒雅气质。只是我不再是那个能让他抱起,抛到半空,再伸手稳稳接住的小不点了。
听大哥说,几个知青返城后,在广州设的乳源办事处工作。老家的人到了广州之所以爱往办事处跑,都是有他们在的原因。
现在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们过得可好?当年他们返城从零开始,也曾遇到不少困难吧?相信他们也能像《雪城》里说的那些知青,在特殊年代,在人性极易被扭曲的情况下,能守住做人的底线,并在守住底线的基础上,提升自己的精神和心灵层次。
梁晓声希望自己笔下的知青,有由人性、人品、以及做人原则来决定的人怀光芒,人格之美。这是他写《雪城》的原因,也是他衡量一部作品是否有价值的标准之一。
这是一个标准,但绝不是他的唯一标准。他的作品,所呈现的还有更多,比如极其丰富宏大的场面,生动有趣的人物,时间跨度大,视域特别广,以及独特的史性与诗性的结合美。让人进一步感受,原来做一个多美真善,少丑假恶的人是多少美好的事。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