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不丑,黑油油的头发,细毛儿缏,圆圆的脸蛋儿上,高鼻梁,樱桃儿嘴,一双会说话的眼窝儿,看世界,总是流露岀许多许多为什么。她在娘肚子里时,身前还有一个大她两岁的白娃姐。那时侯计划生育,娘用长布带儿,缠住肚子,用这种委屈她的办法,想瞒住妇联主任的眼窝,偷着藏着,还要下地干活。全家人都希望娘能抢生个带把儿的牛牛娃。吱哇一声,接生婆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娘笫一时间,伸手一摸,哇地一声哭了。
“丑女子!”
婆撇着嘴,溜下炕,不管娃了。
爷在窗外咳声叹气。
剩下的活,只有她叫大的那个男人收拾了。然后,全家人聚在婆的烧炕上,商量她的命运。
……婆说:“活拉拉的一条命呢!”
“那咋办呢?咱王家总不能断了后!”爷出主意:“趁天黑,扔了去!”
娘在那边听见了,带着血身子扑下炕,却被大一抱搂住了。
只好,爷改变主意:“把老大先藏了!”
于是,空有一身力气的大,就连夜晚把白娃姐抱走了。接着,婆跟娘就上演了一幕“娃没了”,就是死了的双簧戏。婆在门外放声哭,娘在炕上扯劲嚎……
其实,左邻右舍都知道是咋回事。
这以后,娘跟大,就在炕上演绎生娃子,生带把儿牛牛娃的故事。
娘说:“三婶家二嫂说了,黎明……生男娃。”
大就攒着劲儿,等到黎明,结果,丑女哭了,拼命喊:“爷呀,快救命,俺大打俺妈呢!”
娘跟大哭笑不得。
果然,年底,娘的肚子又大了,生了个带把的。这一下,全家人高兴极了。娘也象立了功的将军,嗓门大了,口气歪了,动不动喊爷叫婆,支使大去干这干那。
丑女却哭了:没人管她!
小弟会爬了,会走了,大爱得亲左脸蛋儿,娘心疼地亲右脸蛋儿,爷架在脖子上,说是叫娃骑马马。
丑女说:“爷,还有我呢!”
爷找个烧火棍儿,说:“抓住,拉狗狗。”
丑女嘴憋得跟豆角儿一样,头一回把爷伸来的棍儿扔了。
后来,政策有空儿了,大给村干部交了罚款,就把白娃姐接回来了。丑女有伴儿了,她比白娃好强,可怜的白娃被大人象躲猫猫一样,东藏西藏,现在,变得怯生生的,总好象自己缺理。白娃有时孤单单地,独个儿委屈得哭。不知昨了,丑女也跟着哭。
白娃先上学,放学了,就领着弟弟玩,却总是被弟弟欺负得哭。爷跟婆,还总是骂白娃。
丑女上学的时侯,老师点名:“王丑女——”
学生娃哗地一声笑话她。老师左看右看:“不丑么,咋叫个丑女?”
丑女拾了块破镜片,看自己,比同学,嘻,俺也有白脸蛋儿,大眼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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