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锡坤
去年春节，我和同事回家探亲，约好去后山凉风垭访友。我们的友人是曾在广东一起打过工的小郑。她跟我们有过一段美好的交谊，我们都对她有过暗恋哩！不知为什么十年前她回家探亲以后就没再去打工，写信给她也不回。
失去联系后，我们有时想起她不免牵挂。这次探亲，有人告诉我们：她似乎遭到不幸，但到底怎么样也说不清。因此，我和小郭，还有小汪，都想去看看。
小郑在偏远的山区。我们乘车到了小镇，再往山上爬去。翻过一座大山，眼前是绵延起伏的丘陵，沿着石板小路，一路观赏川东特有的青山绿水，倒也心旷神怡。然而，人烟越来越稀少，想问一下路却碰不到个人。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小红影，定睛一看，是个小孩。待小孩越来越近，才看清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她走得很快，差不多是在小跑。眼看她岔往小路，我们怎能失去问路的机会呢？小郭大声嚷道：“等一下！喂，小朋友，我们向你打听个人！”
小女孩停了一下，又往前走。我们急了，赶忙向她跑去。见她虽然不像先那样小跑，却没有停脚的意思。也许乡下小孩胆小，在怀疑我们这几个陌生人吧？
我们边跑边说出要打听人的姓名，她果然停了下来。但她睁着一双大眼迷惑地盯住我们，傻似地不吭声。霍地，她转身往回跑，可又拐了一个弯，从另一条小路跑去。没一会，她从那边小山包冒出头，看情景她仍是回到原去的那条小路。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全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要找到小郑，还得找人问。既然小女孩是回家，估计她家不远，我们立即赶到小山包。一瞅，那山洼有一栋破旧小屋，小女孩快拢了。打眼一望，四周没有别的房子，我们当然只好去打扰她家了。
小郭十分生气，说：“我们也是乡下人，谁见过这样没礼貌的小孩？”是啊，难道她一定认为我们是坏人吗？真是莫名其妙。
当我们走到房子前，见小女孩在忙慌慌地做事，将一箩筐红苕拖到房檐下去。她挣得脸红脖子粗，气喘呼吁，可一发现我们，吓了一跳，一下松开了手，愣愣地望着我们。
小郭忙向前两步，说：“你以为我们是坏人吗？问你郑朝芳住在哪里，不知就说不知，咋个转身就跑？”
小女孩仍不吭声，但眼睛往屋里瞟了一眼。小郭说：“原来她是哑巴。”我觉得另有蹊跷，说：“去屋里看一下。”
刚要朝屋里走，小女孩突然尖叫道：“不许你们进去！”她像一头小老虎冲过来拦住我们，一双大眼睛涌出了泪水。我们吓坏了，连忙后退。然而，我们见到屋里椅子上坐着一个痴呆女人，憔悴的面孔似曾见过，但那脏兮兮的楔样怎么也不会使我们把小郑联系起来。尽管我们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却不予理睬，甚至连她姓甚名谁都不说。她的敌意很使我们无奈，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当我们退回到小山包，发现远处有所学校。无疑小女孩是在那里读书，于是决定去问问老师，因为太想了解小女孩了。老师接待了我们，告诉道：“唉！她叫程梅美，真是个好孩子啊！去年她父亲去世了，也许父亲去世前告诉过她一切，要她好好照料有病的母亲。她果然很懂事，别看她只有八九岁，什么都做，连母亲的吃喝拉撒都是她管。而且每天还坚持来上学。唉，太可怜啦！”
小郭不解：“没有亲戚吗？没有亲戚帮乡村的干部也应该帮呀！”
老师说：“近处真还没有亲戚。乡村干部也管了的，她家的农活都是村里人在帮着做。可他
母女俩过日子却没法帮呀！”
听到这，我还是对小女孩如此敌视我们不解。老师苦涩地笑一下，说：“唉！还不是她母亲遭的罪。那年，有几个流窜犯抢劫了她母亲的钱物，又糟蹋了她。可那几个家伙真是丧尽了天良，还想杀人灭口，竟把人推下了悬崖。要不是老程救回去她也活不到今天。后来老程和她结了婚，一直无微不致地照料着她。可现在老程也没了。所以梅美可能听父亲说过害她母亲的坏人，当然对你们几个陌生人猜疑害怕罗！”
正在这时，小女孩吃过午饭来上学，她见我们和她的老师在一起，便愣愣地看着。老师忙叫她过来，跟她说我们是好人，她才不好意思地笑望着我们。为了活跃气氛，我玩笑道：“梅美同学，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向你打听的人了吧！”
小女孩顿时脸红起来，嘴唇颤动，腼腆地看了一眼老师，低下头去。老师问我们要找谁，得知是找郑朝芳，惊道：“哎呀，就是她的母亲呀！”我们一下子再也说不出话了。
郑朝芳遭遇不幸之后，老程成了她的丈夫。老程想尽办法跟她治病没有治好，虽然有时明白，但失语，又行动不便，老程像照顾小孩一样，没有让她受到丁点困苦。然而，她的命运真的太坏了，好心的丈夫又离开了她。虽然乖巧的女儿好，但毕竟太小啊！于是，我们和梅美一道回到她家里，瞅着痴呆的郑朝芳，我们万分的悲伤。
小郭说：“想不到小郑这么不幸，那时候她是那样漂亮快乐……”忍不住呜咽地哭了起来。小汪也抹着泪说：“朋友一场，我们看怎样帮帮她吧！”
我一下抱住小女孩，哽咽地说：“梅美，你太小了，真的大小啦，你不应该承担这么大的苦难啊！跟我们说，想要点什么，叔叔一定要满足你，让你开心一点！”
她摇摇头，但似乎又在瞪大眼睛想。突然，她天真地说：“跟我妈买架能上坡下坎的推车吧！过去爸爸背妈妈去赶场，我背不动，妈妈好久没去镇上了！”
天呀！她想的还是她的母亲。
我们凑了几百块钱给小女孩，当然也违心地答应她一定买一架能上坡下坎的推车。打从那以后，我们一边打听如何医治小郑的病，一边充当业余记者如实写稿投寄电视台和报刊，寻求帮助。
如今，小郑的情况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好心人不断寄去了钱物，而且母女俩被当地政府移居到镇上的福利院去了。梅美跟我们来信说，她有很多玩具，都是好心人寄去或者亲自送去的。她说她好开心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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