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实现着的文学梦想
—关于方建辉长篇小说《烟雨彩虹》的阅读印象（2021年元月）
《烟雨彩虹》这个书名的平庸和泛泛并没有折损全作深刻而厚重的文学本质。我与它的作者素不相识，只知道他至今仍是以打工谋生、养家的一个“农民工”，但他却是千万个《小说月报》-这份在天津出版的中国新时期以来最优秀的小说读物最忠诚的读者之一。估计年纪也在四五十岁之间，但仅凭这部五六十万字长篇小说处女作，我却仍可以肯定地称他为一个优秀的小说家，毫不逊色于许多已在文坛上叱咤风云多年的弄潮之士！
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意外地被送进县文化馆所办的美术绘画班的农村青年—戴春晖。因为长相帅气、性格沉稳、才气出众而先后受到班花余敏和张晴的爱慕和追求，并与之陷入了情感纠葛，还与张晴私定终身婚约，并承诺回家即与父亲为他收养的孤女小妮解除婚约。但好事多磨，不仅父亲反对，还遭到了同学——县长之子白云的嫉恨。白云先是雇来社会闲散人员对他痛揍警告，还加紧了利用自己优越的家庭条件对同样面临寻找人生出路的张晴的追求……作者对青春期男女青年的性格心理，笔墨氛围的生动描述，使年近八旬的笔者也陷入了对自己青春期学校生活的回忆之中。只此一端就可看出作者方建辉非凡的叙事功力。
结业后，张晴被破格录用在县公证处工作，本来被组织部门列为重点录用对象的戴春晖，却因为白云的谗言而名落孙山。但怀着对张晴承诺的春晖的农民生活却同样精彩，并以周密可行的生态环保的致富方略在村长遴选中脱颖而出并很快因为优异的成绩成为全县的改革先锋，县人大代表，优秀企业家。 一部情感和爱情婚姻的小说，在作者的笔下成为奏响为农村建设主旋律的宏大叙事。小说在中国城乡现实和男女爱情婚姻情感心理的交叉中成功地塑造了戴春晖、张晴，余敏，小妮，婷婷，娟子、虎子等生动鲜活的男女青年形象，并从他们社会和家庭关系中辐射出世纪之交城乡生活的广阔时代画面。如戴春晖父亲这个老一代农民既是心怀爱心、信守承诺的忠厚老者，又是坚持己见、固执保守、不知与时俱进的时代落伍者；而中学教师职业的张晴父亲，却是一个崇敬和迷恋官位的趋炎附势者极力包办女儿婚姻，造成她第一段不幸婚姻的罪魁祸首；而白云父亲白县长却是一个怕老婆，听从枕边风，不能教育好儿子的不合格父亲，等等。
为父亲包办成婚姻事实的戴春晖前妻小妮，在读者开始的印象中，只是一个自卑，胆小，谨小慎微的孝顺媳妇及贤妻良母，但在关键时刻她的智慧和优秀品质却大放光芒，闪放出夺目的光彩，堪称一个文化程度虽然欠缺，但却知分寸、懂进退，不仅成就了戴春晖事业大局，勇于承当责任，创造自己人生新幸福的优秀女性，就连最终与她解除了婚姻的戴春晖，也衷心敬服。
可以称之为全书女一号的张晴，尽管也曾经软弱过，屈服过，虚荣过，听从父亲的诱导，与县长之子白云结婚，并生下一女，经历过人生的屈辱和黑暗，但在戴春晖的极力救赎下，终于走出甘亭（户县），在情敌余敏的诱导下，飞向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走向了生命的新辉煌，生下与春晖的爱情结晶男孩张爱戴。在媒体上得知始终最爱的人的消息后，毅然返乡与春晖破镜重圆。余敏虽然始终狂热地追逐着春晖，并自私的以假消息一度拆散了春晖与张晴的联系，几乎强迫春晖与她发生了多次性关系，但她最后却嫁给了一个性无能的政府科长。在得知春晖失踪的假消息并被丈夫揭破她的弄虚作假的真相以后，绝望自杀，虽然不无悲壮、凄凉，但却也是自作自受，怪不了他人。
真实，特别是细节真实，是小说生命线。依据人物心理性格的逻辑，小说的情节可虚构、编织、想象，但它的生活细节包括人物之间的对话和心理活动都可以想象，但这些最终都是要靠来自于生活的真实细节来支撑的。《烟雨彩虹》的真实和生命力量也来自于作者烂熟于心的日常生活和一个个，乃至一景一物、一言一行的生活细节。往往一个细节的不合逻辑和违背生活经验的虚假，都可能导致它的失信于读者，以至于全盘皆输。而在本书的阅读中，我发现过个别人物逻辑和情节线的不和谐和粗失，如虎子对青梅竹马的戴春晖的背叛和某些粗暴行为并没有表现出如眼中刺式的失真的虚假细节。
对于非专业、爱好写作、第一次出版长篇小说的方建辉来说，这也是非常难得的。更令我惊讶不已的是，作为农民身份的小说家，从方建辉的《烟雨彩虹》中几个主要人物命运陈述中，我看到了从唐传奇，白居易《长恨歌》、宋话本到元代杂剧、明清小说，以及“三言二拍”、今古奇观，如其中的《卖油郎独占花魁》、《二十四孝》等中国古典白话小说和传说的内容与艺术元素，并且能够将这些民族诗歌、戏曲、话本元素有机地融入自己笔下的城乡当代生活中，构成了包括戴春晖、小妮、张晴、余敏在内的这些人物命运的深刻性、传奇性。而从白云、吴怀民等小人、流氓、恶棍、嫖客、瘾君子身上，我还看到了中国传统戏曲中白脸奸贼，白鼻梁小丑的样子。如果了解作者生活的陕西关中周至及戏乡户县一带的地域文化和丰富的遗存，我觉得这并不奇怪！同时我还想到，方建辉思想精神中这些传统民间文化艺术遗存元素，为什么要比当今文坛上的许多饱学之士更为丰富、复杂的原因就是后者所接受的思想文化及艺术营养，大多被一代又一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文学所规整、训化了，他们的艺术想象力在实际上常常被自己所接受的教育束缚住了。在剧作中，他们的手脚被捆绑着，艺术思维的自由被限制着；而方建辉在写作中却比这些人中的许多人有着更多的自由，更少的束缚，更多的借鉴。如果把小说写作比喻为游泳的话，我们就可认为主流文学家中的一些人常常是在运河中游泳，而方建辉却是在自然形成的大江大河中游泳，有着更多的选择和借鉴。
李星
2021年元月二十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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