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7岁的金宇澄,原名金舒澄,上海人,出生于1952年,被称为小说界的“潜伏者”。2012年,完成了一部描写上海市民生活的长篇小说《繁花》,从在网上连载开始追读者渐渐增多,到后来发表于 《收获》(长篇专号)2012年秋冬卷,被评为中国小说学会“2012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名。发行单行本后影响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读者和文学爱好者开始打听和关注金宇澄先生的作品和评介。
2013年凭借《繁花》获得第11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第二届施耐庵文学奖和第一届鲁迅文化奖年度小说奖。2015年8月16日,金宇澄再一次凭借《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2015年8月16日,金宇澄再一次凭借《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这部35万字的“满纸沪语”的长篇小说《繁花》,吸引众多读者和文学爱好者的同时也引发人们去做一个读后的思考: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今天,传统文学的力量貌似逐渐式微,为什么《繁花》会脱颖而出?
一、金宇澄先生的小说创作历程从《繁花》的逐步盛放到盛大,金宇澄先生开始较多的出现在了公众眼里。翻看相关资料,我们会发现金宇澄先生曾于1985年和1986年凭借处女作《失去的河流》及第二部作品《方岛》连获两届《萌芽》小说奖并加入上海作家协会首届“青创班”,之后他就专心于《上海文学》杂志的编辑工作,其间虽偶有作品集问世,但小说写作几乎完全中止。
作家、编辑金宇澄在文学讲座上
“有人形容我是小说界的‘潜伏者’,也许恰当。”对于《繁花》的写作得到众多读者好评甚至得到小说学会众北方评委的认可,金宇澄最初没有想到,在采访中他个人将这一结果归结为“个性”。金宇澄先生说,自己作为一个文学编辑,始终认为文学其实应该强调写作者的个人特征,包括语言风格和创作手法,只有具备个性的作品才有生命力。古话说:“文如其人”,所言不差。
金宇澄不高产,但在新时期上海小说家中,是不易被忽略的更为独特的那一个。1985年,他的处女作《失去的河流》发表后,随即就被《小说选刊》和《新华文摘》转载,加上次年的《方岛》,连获两届《萌芽》小说奖,加入上海作协首届“青创班”,其间的《风中鸟》又获1987年度《上海文学》奖,但他并未就此进入人们常说的“创作旺盛期”,下笔反而愈加谨慎。
《繁花》的新闻发布会
长篇小说《繁花》的成功或许作者始料未及。金宇澄先生接受采访时曾经回忆说,这部作品其实是在没有准备中渐渐完成的,与诸多网友的鼓励不无关系。起初,金宇澄先生在网上开始了《繁花》的创作,每天抽时间进行一段文字的更新,也算是一个沪语写作的练习,但是本地网站“弄堂网”上,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网友读者的互动回馈信息,写作过程里,越来越想着如何将这样一个上海市民生活百态的长篇小说在叙事上做得更为有趣味和不落俗套,最终,这部33万字的长篇小说初稿就这么在5个月的时间里,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完篇了。《繁花》初稿就这么写成了。
之后小说经再次修改到35万字在文学杂志《收获》上发表了,这前后,作品也得到了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关注并决定出版纸质单行本。
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编辑评价说:“《繁花》的叙事语言很特别,采用一种上海方言,但也不太确切,是接近于普通话书面语的叙述,北方读者也可以看懂,但是又感觉到骨子里的上海语言的味道在里面,一种杂糅在一起的叙述语言。当然可能北方读者看起来有些精彩的地方没感觉到,上海、江浙的读者看到有些地方可能会会心地一笑,体会它的奥妙之处。在上海以前作家包括王安忆等都是用普通话来写,首先是把自己放在普通话的语境里,但是金宇澄有一种上海话语言的自觉的意识,揉到这个文体里面。”
小说出版后, 《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认为:“《繁花》建立了一个文学的博物馆,多少年以后你要回过头来看上海,到小说里找就行了。”这句评价使读者想起了清代韩庆邦的《海上花列传》,想起了上海三四十年代张爱玲的《半生缘》《倾城之恋》,也想起了当代作家王安忆白描上海市民生活状态的长篇小说《长恨歌》。
二、海上花开,《繁花》落尽这部35万字的长篇小说得到了很大层面的关注度,有资深文学编辑和文学评论家认为,《繁花》的关注度,是新媒体和传统媒体合力的结果,是个好现象,起码我们能看到以往并不知名作家的作品可以通过网上传播与互动变成一个印数相当高的纸质文本到达各地新华书店并最终通过各种传播渠道到达读者手中。
《繁花》证明,好的文学作品还是能在文学被边缘化的时代逐步传播开来并得到认可。同时,对于《繁花》这部作品的热议也再现了文艺争鸣的现象,值得广大读者和作者关注和重视。毕竟,文学是人学,是为时代和社会而服务的。
光绪十八年(1892年)问世的清代韩庆邦的《海上花列传》是我国清末一部以妓院为主要描写对象的小说。它以赵朴斋、赵二宝兄妹二人从农村来到上海,为生活所迫,终至堕落的故事为主线,以上海妓院为中心,旁及官、商各界,为我们塑造了一批遭遇不同、性格各异的妓女、老鸨、嫖客、仆役形象;其穿插藏闪的艺术结构、平淡自然的白描写法,历来为人所称道。
清末写妓院生活的小说还有多种,像《海上繁华梦》《九尾龟》等,过去都流传较广,人们都可以从中看到清末都市社会腐败的景象。这类狭邪小说的代表作,学者们一致认为是《海上花列传》艺术性最高。相比较《海上花列传》,金宇澄的《繁花》与之较为相似的地方是“还原了上海的生活地图和人情世故”,很多读者尤其是生活在江浙一带的读者说好像看到过去的上海在这部小说中复活了。
张爱玲和王安忆的小说是许多北方读者借以认识上海那个“十里洋场”大都市生活状态的“百科全书”,她们小说作品里的鲜活的上海人的形象让粗枝大叶的北方读者意识到生活里的各种小情趣和小情调。但是张爱玲和王安忆两位女作家的叙述风格与金宇澄的叙事氛围是不同的,前者叙事上采用的是普通话表达的方式,不管是上海读者还是外地读者,大家第一观感基本类似,但是《繁花》的叙事方式却是被评价为“满纸沪语”,很多上海读者、江浙读者心领神会的妙处,对于北方读者来说似乎有时就不得要领。
这也是时至今日,《繁花》的读者在评议和认可上众说纷纭的一个主要原因。广东的作家也曾经研讨并提出,《繁花》作为文学的纸本小说,对于上海读者和广东读者而言,接受度上不可能相同。但是文学本来不就应该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吗?
文学有争议是好事,对于文学的传播以及推广来说更是好事。时至今日,不到四年时间,《繁花》的发行量已经是40万册之多,这对于文学力量逐渐式微的当代文坛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吗?
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小说创作也呈现出了各种风格和手法。鲁迅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文学革命家的创作风范、周作人的恬淡冲淡的娓娓道来的行文风格,萧红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表达方式,何尝不是将当时的文学创作力推到一个繁花盛开时代的原因呢?
时至今日,金宇澄的《繁花》尽管是运用了大量的上海本地语言,但是使用的方言基本上都是读者能够明白的,尽管这些本地语言的绝妙之处可能外地人在阅读上与上海人的理解还是差了一层,但是作者仍然是用一个在上海氛围里沉浸多年的本地人的视角试图恢复城市的记忆,同时试图在作品中打破某种对于上海市民的流行曲解,将上海市民生活的状态鞭辟入里地呈现出来,让大家看到上海人生活的真正内里。
作品中呈现出来的对上海人的理解多一点,不同城市居民之间的隔阂也就能够真正地少一点。这其实也是文学作品本身的力量所在。
三、作品中的人物状态其实也就是上海市民的还原,语言风格也是个性十足小说一开篇,讲沪生经过静安寺菜场,估计很多读者就感到亲切了。静安寺差不多可以看成是上海的标志性场地。沪生和陶陶在菜市场瞎聊,陶陶好花头儿,但是话语看似低俗,却张嘴就是湖心亭主人的《春蘭秋蕊》,将夫妻间的颠鸾倒凤说成是“雨夜夜,云朝朝,小桃红每夜上上下下”,让读者觉得这陶陶风流成性的同时又有点忍俊不禁。
上海静安寺的航拍
作品里第拾壹章里写沪生和姝华两个人垂头丧气转到思南路,“姝华说,秋天到了,人就像树叶一样,飘走了。”再往下,两个人说马路的名字,说到那个时期的乱糟糟得改路名的热潮,路名都叫“红卫路”“反帝路”“文革路”“要武路”,姝华说好听。沪生笑笑,说,不如小毛抄词牌。姝华不解,说啥。沪生低声说,小毛认识姝华后,暗地里抄了不少相思词牌,浮词浪雨,比如倦寻芳,恋绣衾,琴调相思引,双双燕。姝华面孔一红,起身说,我回去了。沪生说,好好好,我不讲了,不讲了。姝华跟了沪生,闷头朝前走。
这段描述,经过那个时代的读者会觉得写得颇为绝妙,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以小见大,以点带面,那个时代男女相处跟现今郭敬明《小时代》里的相处方式是决然不同的吧?上海这个大城市就这么在人物闲话和你来我往的饭局故事中逐步展现出来,显露出来。
作者的叙述方式颇为“怀旧”,这就是作家的个性展现,也是这部小说的个性所在,好小说一定要有自己的个性,就像画家如果失掉自己的个性形式,那就没法活了。
“外界往往以知识分子的立场来比较上海小市民,其实市民特性,天下是一样的,他们的生活有滋有味,保持独特的生态与价值观。上海是大城市,基础深厚,市民性相对较突出。我觉得,文学是一种最好的表现形式。 ”
作者金宇澄如是说《繁花》的创作,解释自己试图呈现出真正的上海城市景观。而读者看到《繁花》里面的上海闪闪发光,熟识而陌生。
(文/杨黎丽,全文完)
郑重声明: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文章仅为传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有侵权行为,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修改或删除,多谢。